称病不出的“少翁”——记“辛酉政变”中的王拯

王拯《墨梅》王拯行书扇面，录王勃《释迦如来成道记》

●刘汉忠

“辛酉政变”是中国近代史上著名的一次朝政事变，详见于史籍的记载。在清宫影视中，也多次出现事件的情节，慈禧、恭亲王奕?、顾命大臣肃顺等，也都是观众熟悉的角色。时任军机章京的柳州人王拯与此次事变关系密切，身影或明或暗出现其中。事变之后，他很快登上政治生涯的巅顶，先是出任内阁侍读学士，随后又升任为正三品的通政使。

“辛酉政变”的重要角色恭亲王奕?（1833～1898年）是道光皇帝第六子，初入军机在咸丰三年十月，虽为新进，但以爵位最尊，成为执掌印钥的“领班军机大臣”。七月十七日，咸丰病逝于热河（今河北承德）避暑山庄，载淳即位，定次年改元为祺祥。幼帝生母慈禧太后不甘于大权旁落，又深憾于肃顺等人的跋扈，于是与奕?密谋，夺取政权，由“顾命”而变为“垂帘”。此为近代史上有名的“辛酉政变”。

王拯（字少鹤，一字定甫）是老资格的军机章京，所以同仁交谈中称之为“少翁”（军机章京为要职，办理军机处的日常工作，处理文书，记注档册，撰拟文稿，同时负撰拟谕旨之责等）。咸丰十一年的夏秋间，他受命两度往热河值班。七月初，在滦阳行馆写下一首情调悲凉的《声声慢·行馆小病》：

提铃吊月，叠鼓催霜，凉宵短梦难凭。紫塞秋来，惆怅病骨先惊。华年鬓青瘦损，淡相知，惟有孤灯。问照我，遍天涯赚得，往事何成。

细数风流旧恨，只琅函，递与燕雁飘零。布屋萧然，何限夜雨荒程。相如茂陵倦也，荐长杨，底用空名。消夜永，待乌啼，犹自未明。

王拯的“病况”可以从当时留下的《端肃遗事密札》中得到印证。这份密札亦称“热河密札”，是研究慈禧、慈安两太后暗中联结恭亲王策动政变的珍贵文献。这些信件是在辛酉政变前夕政局异常微妙，形势十分复杂的情况下产生的。信件的一个共同的特点是，无论寄书者还是受书者，以及信札涉及的其他有关人物，都没有直书他们的姓名，而是使用很多隐语。有的有姓而无名，有的有名而无姓，而名字又往往写的是字号、别号、外号或绰号，甚至还有一部分是局外人难以懂得的代号或暗号。

清代档案中的记载，从七月十六日至八月初六日以前，共有六名章京轮流值班。密札中多次提到“少鹤病甚”以及提前回京的情况。从八月初六日以后，王拯为朱姓章京替代，同时各班在人员上也作了调整。原因是王拯“因病”从八月初六日缺班，以后再也没有上班，由他人接替。许庚身札云：“少翁忧伤成疾，数日不能上班，盼缺不到。昨领班代面，已准其先行回京，惟不准后来效尤。看来月底月初先回之说，未必能如愿矣。”此“少翁”即王拯。曹毓瑛札说：“少鹤病甚，弟为说于四不，故得先回。”第五札称：“初六至十六近作，又托少鹤寄回敝寓，嘱即录奉矣。”

八月初六之后，王拯自滦阳返回京城。八月初，奕?以奔丧为名，赶至热河行在，与两太后密谋，旋即返京布置。九月一日，上东太后徽号为慈安皇太后，西太后徽号为慈禧皇太后。二十三日，两太后偕幼帝载淳从间道回京，咸丰帝灵柩则由肃顺另路护送。三十日，慈禧太后发布在热河预先拟好之上谕，宣布载垣等“不能尽心和议”、“擅改谕旨”、“专擅”、“欺蒙”，并“种种跋扈不臣”之罪，命即行解任。十月一日，授奕?为议政王，在军机处行走。六日，斩肃顺，赐载垣、端华自尽，辅政大臣其余五人或革职，或充军。九日，载淳登基，以明年为同治元年。十一月一日，两太后于养心殿垂帘听政。

十一月二十八日，授王拯为内阁侍读学士。

这年冬天，王拯有《寒夜自题秋中所为〈滦阳日乘〉卷后，计一载来两扈滦直，触批万端，简为百韵，自知凌乱复沓所不免也》一诗，可知他值班滦阳时写了日记，可惜久佚无传。诗中还是流露了一些此次事件的一些端倪，从“揽衣起旁皇，家国感颠祷”、“关山数行迈，纪乘在书帙”、“十年议和戎，战守误群帅”、“艰难吾生微，屡作逃缝虱”等语句中我们能感觉得出作者欲言之事以及复杂的心态。

王拯作为军机一员，必定看出了当时形势的复杂与急险。事变的次年，柳州人杨庆容向王拯的好友孙衣言道出了那个非常时期王拯的举止行藏：“语及王定甫户部，始知其去岁夏间，以与枢廷诸贵人忤，称病不出者数月。已而郑、怡二邸及肃顺诛，恭邸为议政王，令复入直，旋擢内阁侍读学士，为军机领班。定甫有才识，能古文。初政以来纶綍一新，定甫盖与有力焉。”这些来自于私友的内幕消息，是真实的。王拯与“枢廷诸贵人忤”、“称病不出”之举，正是他的政治态度，也是奕?执掌大权后他得以迅即提升的原因所在。

看来，“少翁”王拯当时的“称病”，只不过是一种态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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