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丽
今年一个春日,正午后,春雨刚好停歇,我闯进赵伟翔的办公室,他正埋头校对《石头记》书稿,他抬眼、微笑、起身,却始终沉浸在书稿的滋味中。我说,新书出来后,我要看,要评。
拿到新书时,已经是大暑时节。
《石头记》副标题——广西柳州及周边石刻的时空演绎。“对我来说,这一块块冰凉的石头却是有生命且可以交流的。”的确,那些镌刻满大小文字的石碑、墓碑,是有机的,带有体温的;它们有肉,有皮肤,遇风会冷,遇雨会哭,遇阳光会展颜,遇知己会开口。
写柳宗元,柳侯祠的碑廊里,会有很多答案,加上长期以来有不少组织和个人都在研究柳宗元,更加不缺答案和真相。
但是赵伟翔却从“三绝碑”开始,线引四方,慧眼探出柳宗元的思想成就在韩愈等人之上。虽然韩愈为柳写了墓志铭,也仅是文采出众。柳宗元不信鬼神,相信事在人为;在当时荒芜的柳州,推行的政令和改革仅仅4年就卓有成效,与他的“民本”思想,“天人无预”“受命不于天,于其人”的理论分不开。政见和柳宗元不同的苏轼,在阅读柳的《封建论》时,给予“当为万世法也”的评价;因此,即便不同时代、未曾谋面,依然神交不浅,写出《迎享送神诗》传世。而毛泽东读柳的《封建论》后,写出“熟读唐人《封建论》,莫从子厚返文王”的句子,其中不乏赞赏之情。
依照我们的惯性经验,看文献类的书籍,是很考验人的定性,因为大量的史料和引用会消磨人的耐心,可是赵伟翔已经能把那些细致的史料做成证据链,当成自己的细软,随时收入囊中,也随时拿出来细赏、品味和分享。所以读起来,不仅不乏味,加上他几句到位的白描和独立思考,很有代入感,让人欲罢不能。
书中的第二章《龙城世家》是读得最有瘾头的。从那些墓志铭、摩崖石刻入手,再顺着证据链溯本追源,顺流而下,柳州当年的名门望族一一展现出来。无论是张翀、佘家,还是王氏、计家,其实都相互有明线暗线牵连。他们之间或是有共同的朋友圈,或是同一师门和至交,或互为联姻,他们的种种遭遇变故,又可以相互印证。
以前翻看史料,张翀是“柳州八贤”之一,但资料和史料都不多,信息只言片语,很多都难以连成线和面。赵伟翔把自己“当成一个人文历史的拼图者”,在过去很长的时间里,在工作之余的细缝里,慢慢地按图索骥,把张翀和与张翀有关的线索都扒拉出来。可以说,书中关于张翀的所有史料,是我目前见过最集中和翔实的。
我忍不住追问他,到底花了多少心血和时间?是什么动机?
他只是淡然地说:“就是爱好,一扎进去就出不来了。历史里面有很多层,也有很多面,和人一样。一块小小的墓志铭,就有很多的信息,跟着信息走,总能找到想要的真相和事实。比如张翀,墓前的碑文《皇明谕祭》有信息,张翀的著作《鹤楼集》有信息,明代传下来的戏曲《鸣凤记》里有信息,张翀从政的贵州都匀那里有信息,甚至象州陆道岩上的摩崖石刻都有信息。这4年里,我是把别人聚会娱乐的时间都拿来查找史料、求证考证去了。”
专业的灵魂是真实,真实的前提是精准,扎实细致的证据链才能支撑精准。看完书后,张翀的形象在我眼里不再是以前的概念化,而是真实的。他抬棺进谏,铁骨铮铮,很有“柳州仔”义薄云天的气势;但是他作为统治者的一颗棋子,是有很大的局限性。在古田农民举事的镇压上,他是幕后主要推手,他的奏疏使得当朝统治者毫不犹豫派重兵血腥镇压。这一点,赵伟翔没有对张翀盲目崇拜和唱赞歌,而是把历史的真相做一个展现,有自己的独立观点。
也是从他的书中,我找到不少“柳州仔”的影子。王尚学的儿子王化,虽然是文官出身,但是他智斗劫匪、勇救至亲,到广东筹建新县恩威并用、深入基层,活生生就是“柳州仔”的正面鲜明形象。这些,用赵伟翔的话讲,就是柳州特有的“士风”“士气”,是我们柳州精神的前脉和源头,也是我们一直以来不可或缺的。
赵伟翔对于文献的创作,抱着苛刻的态度。他努力于去伪,去蔽,剔除繁琐。之前跟他谈起历史写作的一些感受,他对于陷入新闻笔调式的写作有些困惑,我提议他看看擅长写历史散文的作家祝勇的文章,也许会有启示。而现在看来,赵伟翔有自己独有的表达方式,不需要模仿别人,这是每个独立写作者最难能可贵的。也许是他严谨的性格使然,我更希望他的笔调再轻松点,再多点张力,这样效果也许会更好。
《石头记》一书读毕,不忍释手;岁月的江河一直朝前,石刻在岁月的江河里沉淀,无论它们是模糊还是光亮的,终将有自己的去处。“柳州八贤”之一戴钦有诗句“遥将万古英雄泪,洒向江流孰短长”,我想借用这诗句,做另外的表达——“遥将万古英雄泪,洒向江流风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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