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气浮动 昼长人静

梁先

芒种时节一般在农历五月初。

农历五月有许多雅致的别称。如蒲月、榴月，是以当令植物而名；鸣蜩，蜩为蝉，五月蝉鸣最为炽盛，从高树密林如雨般倾泻；端阳、端月，因端午节而名。

有雅可文房清供，俗可驱邪避毒的蒲草；有开欲燃的榴花，有鸣如雨的蝉声……莲花、凌霄花、使君子、风雨兰、木槿、鸡蛋花、凤凰花，也是这个时候开得最好。因此，五月，也是我喜欢的一个月份。

我家乡的人从农历五月初一即开始在大门悬挂蒲草苦艾之类驱邪避毒的植物。家有婴孩的人家，则会选择在这天，到野外采集百草熬成药汁给孩子洗澡。他们坚信这一天的草木采之沐浴，可辟邪祛病。

端午除悬挂蒲草苦艾外，也有的人家挂麒麟。去年七月去柳州探望同乡丽妮。丽妮是广西小有名气的作家，说话细声细气，极尽温婉之意。她住在柳州一个较老的小区，周围树木葱笼，种着无数的白兰和桂花，从春至秋，有白兰的温润甜蜜，从秋至冬，又有桂花的暗香浮动，是一个美丽幽僻的居所。丽妮的家在顶楼，四周绿树掩映，沿着略显陈旧的楼道往上走，经过的每一户人家，门楣上都挂着端午的艾草和菖蒲，散发着干燥了的苦香，仿佛端午的余韵犹在。另有一家则单挂着一枝麒麟，大概此地树多，空气湿度大，麒麟还是翠生生的，仿佛沾泥随时就可重生。端午挂麒麟，是我所未曾见过的，亦是取麒麟辟邪之意罢。

北方的“双抢”在芒种：一边收割成熟的麦子，一边与时间赛跑，赶插下青青的稻秧，是真正的“忙种”。岭南的“双抢”却在大暑，与北方有着两个节气的差距。记忆中，最勤快的乡人，在这时脚步也还是从容的，只在早晚气温清凉时到田间地头走动一圈，察看稻禾和菜蔬的生长状态，顺便拔草施肥，蓄水浇灌。午间暑气浮动，人倦神怠，便都三三两两歪在高旷的堂屋或聚在村头老树下纳凉小憩了。

芒种的应节水果很多，在岭南，最具代表性的当推芒果和荔枝。我所在的小城，行道树以芒果树为主，芒果树树姿挺拔，四季常绿，春天繁花，到得芒种时节，一树树微微泛红或泛黄的芒果成串成串地垂挂于披离的绿叶间，颜色鲜明可爱，让人疑心，芒种之名竟是源自于芒果，而非有芒之作物。

芒果荔枝皆甜蜜多汁，剥芒果荔枝的手指，总要留下芳香甜腻的汁液，仿佛时间的密码就藏匿于其中。贪婪地吮食时，满树芒果和荔枝繁花的盛景就在眼前。让人恍然顿悟，时间的流逝，并非无迹可循，不过是从一朵花的开落到果熟的距离。念及此，你不由又倍加珍惜地把遗留于手指间的果汁也吮吸干净，甜蜜中又多了一丝惆怅的滋味。

这也是芒种的滋味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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