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教育我一生的“俗语”

□含山孙邦明

匮乏年代，乡村缺吃少穿，也缺书香文化，但从不缺让我们求真向善的教育传统。

那时，农村人讲不出教育子女的大道理，对子女的教育，承袭着千百年来流传于民间的谚语、俚语和俗语。我的父亲和母亲，也是这样的含有朴素教育情怀的乡村人。在节日里，在田间地头，在纳凉时分，尤其是在我们犯错误的时候，父母总会信手拈来三两句俗语来“数落”我们，时刻矫正着我们人生前进的航向。

那些蕴含着“真善美”的乡语，外表朴实似乡村草木，其心却像一朵朵清新向上的莲花，圣洁地开在我童年的心间，让我终身受益。

那年我11岁，上小学五年级。夏日时分，瓜果飘香，几个小伙伴“游山玩水”，路过桃园，经不住诱惑，一时兴起竟起了“偷心”，结果被看园子的人发现，狂奔十几里被逮住。母亲不识字，人憨厚，领着我，厚着脸皮向人家道歉。走在回家的路上，母亲教导着我：“‘从小偷针，长大偷金’。小孩子，不要偷偷摸摸的，一旦偷上瘾，那就不得了。小时候偷根针、偷根线，人家可以原谅你。一旦偷成习惯，长大了继续偷，那就是犯法。‘三岁看小，七岁看老’。你已经是大孩子了，这样的错事，不能再犯了，‘白米白面吃得，白钱白物拿不得’。”

那年我读初三。夏季来临，两个哥哥长大了，需添置换季汗衫。那时家贫，靠种地过活，务农的母亲跟父亲商量，瞒着我，给两个哥哥每人买了两件腈纶材质的三角领短袖汗衫。一天放学回家，忽见母亲从黄纸捆里拿出一件，给二哥试穿大小。那汗衫是鲜艳的绿色，手摸着滑滑的，第一次看到从商店买来的成品汗衫，漂亮工整，让我大开眼界。还没等我开口，母亲怕我心里不满，忙笑着对我说：“等他们穿小了，都留给你穿。‘新老大，旧老二，缝缝补补是老三’。放心，这材质好，穿不坏的。”在家里我排行老三。一听这话，更是来气。大喊大叫，说父母偏心，小嘴一直嘟囔着不停。惹烦一边的父亲，狠揍了我一顿。虽此事后来以母亲下厨“打蛋下面条”安慰我和责备父亲而告终，但也让我忽然明白那年代父母生活的不易，并在我心中播下了勤俭节约的种子。试想：哪个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子女，想让子女在世人面前穿得体面和光鲜。“穷，穷不过三代”，人只要努力，穷日子终会到头的。

后来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不爱说话且已经六十多岁的父亲，临行前叮嘱着我，做人要实在，做事要稳重，不能毛毛躁躁的。谈到做人做事，他常讲，“周瑜一步三计，计计不成；孔明三步一计，计计成功”。言下之意，做事要深思熟虑和专注，不要“这山看着那山高”，耐不住寂寞，坐不住冷板凳。有一年，我第一次参加市里优质课课堂教学大赛，失利后，父亲知道我心情不好，安慰我：“‘没有过不去的河，没有爬不上的坡’。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得像个男子汉。”不知道没文化的父亲，从哪里知道这样深刻的话语，也许与他一生做人的倾向相关吧。

那些年，这样的“俗语”还有许多，“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不怕百事不利，就怕灰心丧气”等等。年过半百，它们仍然闪亮，照亮我余生前进的方向，我会谨记在心并把它们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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