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散步消食至桃花桥立桥中央纵身一跃不是悲观厌世

 

晚饭后，散步消食，至桃花桥，立桥中央，纵身一跃。不是悲观厌世，不是玩世不恭，是看星光闪烁，灯火动摇，实在美妙，因而投入它的怀抱。———自然，这是一种意念。

周国平说，放眼三千世界，有两样尤物，最值得怜爱。一是自然，一是女人。是人都爱女人，但是，并非都爱自然，有些人也旅行，只是闲逛与购物而已。自然的美，不是所有人，都能领略到的。

陶渊明是懂得自然的，于是放着很多人朝思暮想的县令不做，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李白一生好入名山游，把自然当作他的情人，登临采石矶时，居然攀着枯藤，下到江里捞那月亮。

我觉得自然中，有两样东西最最可爱，一是清水，一是月光。所以王蒙讲《红楼梦》，说林黛玉是投水而死，质本洁来还洁去，我点个赞。采石捞月是个传说，然而我相信李白是极爱月亮的。他的那首小诗，二十个字，已经写尽月亮的神采。

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

那月亮是有神性的，长长的睫毛，明亮的眼光，在树叶上面吟唱，在水波之上舞蹈。它就是一位忧郁的王子啊。

这首小诗，是我的启蒙诗，也是我的女儿的启蒙诗。她小的时候，我骑着自行车带着她玩。她坐在自行车大杠上，记得了这首明月光。我们很多人，都在李白的月光下长大，变老。

有幸参观过马鞍山古床博物馆，解说员也讲到这首诗。她说，床是一只小马扎，李白坐在小马扎上，可能是喝酒，可能是看书，可能是钓鱼，可能是什么也没做，反正是看到那静静的月光，像晶莹而又略有凉意的霜，想就故乡了。

前不久，与海老师夫妇到林场的朋友那里钓鱼，自然说到山里空气清新，蓝天白云。海老师的孩子在大城里工作，海老师的妻子常去帮忙照应。她感慨地说，以前常跟孩子说“床前明月光”，现在城里哪有月光哦，只有霓虹灯光。月亮倒也能见到，一点生气没有，像舞台上的追光灯。住在城里，老得都快。

想想我们的小城，也好不到哪里。路灯太多，车灯太多，汽车喇叭的声音，叫卖商品的声音，有多少月的光，也给遮蔽和稀释了。

写作的时候，喜欢听歌。百听不厌的，是许美静的一首《城里的月光》：

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

让幸福撒满整个夜晚。

但是，如今，哪里还有月光，梦也亮不了了。沙尘像一匹野马，达达地奔来。犹记小时，落在树叶上亮亮的，而树下像潮湿的土地；落在水上软软的，那水波仿佛真丝的旗袍，裙裾飞扬。我们还经常就着月光看书，读苏轼的《记承天寺记游》，读归有光的《项脊轩志》。现在，如迟子建所说：我们到哪里去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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