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的酸楚和幸福

□ 张怀理（绵阳）

下班途中，接到朋友的电话，说是请我去K歌。我犹豫着，去还是不去。

说心里话，当天心情不是很好，甚至有些酸楚。当天是5月12号，汶川地震七周年的纪念日。这样的一天，无论是和朋友在一起，还是和同事在一起，话题最多的，就是七年前的那场灾难。死了那么多的人，毁了那么多的家庭，坍塌了那么多的房屋，撕裂了那么多的山川，只要一想起来，心里就有一种隐痛。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我北川的一个朋友。原来我们每次去了，她都会带我去她乡下的家里，喝她父亲酿造的包谷酒，吃她母亲腌制的腊肉。坐在院子的天井里，一张八仙桌，几把木凳，几只土碗，一壶烧酒，很有些惬意。可是，我的这个朋友，在那场灾难中罹难了。后来我经过邓家她的门前的时候，那座房子没有了，我们把酒言欢的天井也被泥土掩埋。尽管在这之前我为这场地震流过很多泪水，但看到这个场景，我还是禁不住潸然泪下。

犹豫之后，我还是去了。七年，对于逝去的人，他们或者已经安息，正在凝视人间变迁。对于我们活着的人，或者只有更好地活着，才是对亡灵最好的安慰。在这个夜里，朋友聚在一起，唱一曲心里的歌，共话活下来的美好，也是很好的。

推门进去，原来这是一帮八零后的年轻人。此时，他们正在合唱那首灾区人这些年吟唱得最多的一首歌，这就是《感恩的心》。几个青年男女，唱得热泪盈眶。感恩的心，感谢有你。花开花落，我一样会珍惜。是啊，从救灾到重建，有多少双手热情地伸过来，有多少颗心在一起跳动。感谢命运，把我们生在这个伟大的民族，让我们处在这个伟大的时代。唱歌的间隙，话题还是抗震救灾，还是灾后重建。从领导人的脚步，到灾区百姓的笑颜，从废墟中救人的英雄们，到工地上忙碌的援建者。坚强，坚忍，坚持，是这些话语的主题词。后来，有人唱《团结就是力量》，有人唱《为了谁》，有人唱《大中国》。其间，有一个女孩，是北川旅游局的职工，很自豪地给我们讲起她负责打造的一条羌族风情旅游街。她说，这条街的每一间铺面，从结构到特色，从产品到价格，从老板到小工，她都烂熟于心。她说，七年来的奔波劳累，七年里的呕心沥血，今天回过头一看，原来是那么的值得，是那么的充实。就这样，一次朋友的聚会，就这样演变成了一场红歌会，一次演讲会。我想，这次聚会，我是来对了。

突然，门开了，服务生推着一辆小车进来，小车上是一个点上蜡烛的生日蛋糕。原来，是有人过生日。过生日的是一个非常文静的女孩。女孩拿着话筒，还未说话，就已泣不成声。她说，七年了，她这是第一次和朋友过生日。七年前的这一天，她中午就定做了蛋糕，准备晚上邀约朋友一起过生日。但是，汶川大地震来了，生日成了一场灾难，紧张惶惑，心有余悸，她在帐篷里恐惧地度过了自己的生日。时隔一年，看到灾区千疮百孔，想到遇难同胞长眠地下，更没有心思过生日。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听见“年年有今朝，岁岁有今日”的祝词。她甚至觉得在这一天过生日，是一种罪过。她说，七年里，她多想自己当年是一个早产儿，那样她就不会和这个灾难日结缘。再隔一年，她正在重建的工地忙碌，没有时间去想其他，几乎忘掉了自己的生日，第二天想起来，也只是嫣然一笑。这几天，她有幸去灾区游历了一些地方，看了灾区翻天覆地的变化，心里很激动。后来的几年里，她都是默默地自己一个人过生日。就是在今天，她也不知道，好朋友为她组织了这个生日party，她喜出望外，心里真的很感谢，也一定会终身难忘。

这确实是一个巧合，出生在这一天，也许会有比别人更多的感受，痛苦的，甜蜜的，悲伤的，豪迈的都会在这一天涌动过来。七年，女孩没有过上自己的热闹的生日，也许对个人来说，是一种遗憾。但是，七年，灾区获得了重生，七年，我们的民族从悲壮走向了豪迈。更值得庆幸的是，灾后重建，我们不仅收获了物质的成就，我们还收获了意志和精神的硕果。

女孩双手合十，默默许愿。我不知道女孩生日的愿望，但我知道，一个人，只有把自己的命运和民族的命运融合在一起，才会幸福，也才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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