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文我老家在川北一古镇长年攀市谋生想探故而未动身

□陈建文

我老家在川北一古镇。长年攀市谋生，想探故而未动身。终于，火车带我踏上了返乡旅程。

车到南充已掌灯时分。翌日晨，我与四弟打的去古镇。途经附近“竹林湾”。50年前，这湾里青竹翠蔓浩瀚无边，水雾氤氲烟云弥漫；斑鸠阳雀百鸟争喧，石上流泉清澈蜿蜒。而今竹林削减许多，稀疏许多。少了苍莽的雄浑，少了鸟鸣，更少了幽深。

的士停于古镇渡囗。放眼对岸，昔日河坝大片厚实沙滩竟成了野草与荒菜齐长，垃圾携碎石飞扬之景象。

过去城墙环绕古镇，城楼更是巍峨险峻。西城楼在半山腰，曾有残骸土炮、木制瞭望哨，还有长满青苔的女儿墙。因年久失修，遍生荆棘，成孩童玩耍最佳地，钻进去，风雨难袭。

登楼远眺，小镇尽收眼底。弥望的是层层叠叠的白墙瓦房，虽不雄奇，却各抱地势，鳞次栉比且各具情趣。四合院伸出肥厚芭蕉叶，矮院墙摇曳粉嫩栀子花。坡坎蓬生水竹，绝岩黄葛树茂密。把古镇掩映得苍茫而有气韵，古朴而勃发青春。倘遇秋雨，雨珠滴瓦声如古筝，雨花溅地清冷晶莹，雨雾像乳白纱幔笼罩古镇。

顺西城楼走一段，便是著名印山公园。亭台楼阁、假山石桥，皆精致小巧，搭配绝妙。而满眼虬龙般的梅树更使这川北名园春意盎然。数九腊月，白雪皑皑，万梅竟开，冰清玉洁，暗香袭来……

可惜的是，文革中，城楼城墙惨遭拆光。

曾经，走在洁白沙滩上，能感受到软软柔柔的沙粒垒在小腿肚上，有种暖暖的酥痒。现在只能走在垃圾遍地的凹凸土路……

这就是我日思夜想的古镇故乡？ 

镇里除些黄发垂髫，少见青年，人烟阜盛远不及五十年前：每到赶集便摩肩接踵川流不息。而今街道冷落空旷，荒草生于街沿，石板碎于路面。好易找到父母昔日做工的“公私合营酱园店”。木楼斜立，绿门紧闭。紧闭着过去的记忆，紧闭着里面的神秘。我与四弟争相留影，想带走这里的记忆。想起老父即此摔死，难言酸楚，令我唏嘘。

往上便是“无逸街”。原为小菜场，清晨开张，熙熙攘攘。靠旁幺店的泡粑，松软甜香。小汤圆，一两一碗，诱我眼馋。如今行人少见。

十字街头为镇中心，临近有戏园。儿时参加“镇宣队”，在里面“风光”过。如今大门已被木条铁丝封死。戏园对面深巷，50年前可谓“别有洞天”：乃武庙即关帝庙之所在。庭院寂静，古木入云。宝殿幽深，令人肃敬。拾级而上，里面宽阔敞亮，故刚解放即被改造为镇上粮仓。

大南街是离十字街口最近且平的青石街。我家在其原城门洞边一四合院。那老院着实衰老：薄墙朝外拱，艰难支撑屋瓦的沉重。我与四弟兴奋推门，一股霉气直冲眼鼻，真是破败得可以：三间小屋已坍塌两间；“硕果仅存”那间亦岌岌可危。年陈太久，又少维修，灰壁呈烟熏火燎的黑旧。我与四弟住所早被掀顶与日月共生，仅剩土墙残窗以区别与荒野的“迥异”。我与四弟皆怆然。

我凝视自己的出生地，一步一步往院外移。我得走了，走得心事重重。渡河对岸，蓦然回首，古镇一片苍茫。

该返攀枝花了。亲戚千挽万留，我还是走了。汽笛长鸣，火车带我驰向花城。遥望天际，夕阳烧尽，云霞如奔腾钢水泼金倒银，向天外卷涌延伸。那泼金倒银下面，该是我的故乡古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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