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名字的山溪

□ 蒲灵娟（南充）

小时候， 我居住的村子叫兵马堂村，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明朝末年，张献忠在此屯兵。依山傍水的村子里散落着一座座青瓦房，像是一些黑鸦飞累了，栖息在这里。而在青龙山，流淌着一条清澈的山溪，野花野草倒映在水中，透明见底的水里游弋着鱼虾，小溪的石头缝里则藏着螃蟹和乌龟。

我和小伙伴们最喜欢去山溪玩耍，光着脚丫子踩在水里，捡拾贝壳，捉鱼摸虾，也搬开小石头，抓慌里慌张逃走的螃蟹。有时，村里的女人们也蹲在石头上，敲打着棒槌，用皂角清洗床单、被单或是衣物。溪水像根轻盈的白绸带，从山上倒挂下来，一路欢歌，流进河里，儿时的我踩着水花，咯咯地笑，没有忧愁。

清晨，弟弟跟在我身后，我们去那条没有名字的山溪处玩耍， 昨夜下过雨的小路湿漉漉的有些打滑， 我的脚丫子里糊满了泥巴。天空和大地分外洁净，山林青翠，鸟儿欢歌，溪水唱着欢快的歌谣飞流直下。溪水两岸的青草和野花被雨水清洗得分外鲜灵娇艳，散发出芳香。蝴蝶和蜜蜂飞舞在花丛中， 我跳进清凉的水里， 捉住了一尾小鱼。鱼儿扑腾，水珠溅了我一脸，忽然，我脚下一滑，摔倒在水里。

我也变成了一条鱼，在溪水里游啊游，这时，弟弟呜呜哭了，一只大螃蟹夹住了他的手指。我赶紧上岸，抓起那只螃蟹扔进水里。 为了安慰弟弟， 我顾不得一身湿透，和弟弟蹲在溪水旁，玩起了泥巴。哦，我捏了一个泥巴小人，弟弟捏了一团泥，他说是面包。他真拿泥巴当面包了，吸吸小鼻子说：“嗯，面包好香好香！”

穷人家的孩子从没吃过面包！我和弟弟只从一本很旧的绘本里看见过面包，那奶黄色的面包是什么味道？香香的？甜甜的？比蛋黄元饼干好吃吗？村里家境好的小香说，她吃过面包，软软的，有牛奶的味道，比蛋黄元饼干好吃100倍！此刻，我真怕弟弟吃了这块泥巴面包， 忙抢过泥巴说：“姐姐给你捏个小汽车。”

“好啊，好啊。”弟弟高兴地拍起沾满泥巴的双手，泥巴浆溅在我脸上，我变成了小花猫。我认真地捏着小汽车，从小，我就有这方面的天赋，捏什么像什么，我捏好了小汽车，再把泥巴小人放在车上，弟弟高兴地举起泥巴玩具奔跑。中午了，我在溪水里洗净脸，带着弟弟回家。

离山溪不远处有口水井， 村里人吃水都靠这口井。傍晚，妈妈去水井打水，她甩下木桶，打满一桶水，呵呵，水桶里居然有只青蛙。我高兴极了，抓起青蛙，跑向山溪， 许多小伙伴正在溪水里打水仗，我把青蛙丢进去，青蛙呱呱叫，游走了。我也跳进水里，撩起一串串水花。晚霞倒映在溪水里，我和小伙伴们忘了回家，我们踩着水，唱着儿歌，欢乐在彼此小小的心田流淌。

一年四季，没有名字的这条山溪是清澈的透明的欢快的。春天，山溪边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花，一些桃树、梨树、杏树也开花了，清新美丽的花儿倒映在水中；初夏，粉色的蔷薇花开了， 女孩子们摘下一朵朵花儿，插在发间， 照照溪水里自己秀气娇羞的笑靥；秋天，山溪两岸则开满了紫红的野棉花，我和小伙伴采下花儿，编织成花环，戴在头上臭美；冬天，山溪边则开满了金黄的野菊花，妈妈采了大束大束的花儿，用来泡水喝，用来泡脚。妈妈说，野菊花清热明目，所以从小，我就喜欢喝开水泡的野菊花茶。

儿时的我最喜欢夜晚去山溪玩耍。 在萤火虫的点点光亮中，我们这群乡村孩子，叫闹着，欢笑着，追着萤火虫忘了夜色。我们在山溪处玩捉迷藏的游戏，躲在树下，躲在石头后面，躲在草丛里，不吱声，等着小伙伴来找我们，我们的耳畔是山溪哗哗流淌的声音。玩耍够了，捉了一只只萤火虫放在玻璃瓶里，一路星光，一路萤光，照亮孩子们回家的路。

山溪像首悦耳的催眠曲，倒在床上便能睡着。梦中，变成一条鱼，游进那条清澈的没有名字的山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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