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云散尽是金秋

□ 周太舸（仪陇）

处暑一到，秋老虎的威力如兔子的尾巴，长不了，炎热的暑气定会日渐烟消云散。这个时节，秋天将会摘掉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的老虎面具，以金色的面目娉娉婷婷地向人们走来。

农谚说，处暑不勾头，割回去喂牛。这说的是水稻在处暑时节一定成熟了，成熟的标志是一穗穗稻子沉甸甸地勾着头。其实，水稻成熟还有另一个标志，那就是一片金黄。田野里，水稻黄澄澄的，一块块稻田像一块块规则的或不规则的金砖。

民以食为天， 稻米是人们的主食，农人当然要把金黄的稻谷视为金子，是金子当然得抢收回去。抢收，是害怕秋雨连绵。一旦遇上那样的天气， 稻谷就难以收回去，即使收回去了也难以晒干。那样的话，用一颗颗汗水种出来的稻谷就会发芽。发芽的稻谷就不是金子了，而是心上流出的一滴滴鲜血。

抢收稻谷，农人特忙，往往是男女老少齐上阵。启明星还在东方的天空眨眼的时候，农妇就带着半大孩子来到稻田用镰刀割谷子，农夫则用肩膀将打谷子用的木制拌桶往稻田里扛。一片谷子被割倒，农夫农妇就抱上谷把子在拌桶上使劲捶打，一人一下，节奏均匀，稻田里响起的是铿锵有力的呯嗙呯嗙声。家中的老人煮熟早饭的时候，拌桶里的谷子也快满了。于是，谷子被装进蛇皮袋里，或背或挑往家中的晒坝里运。

吃了早饭，不容歇息，嘴一抹又得走向稻田。这时，太阳已张牙舞爪地爬上半空，将芒刺直往人的身上扎，以尽显秋老虎的余威。太阳的芒刺扎在人的身上，扎出的不是血，而是汗水。日上中天，汗水湿透了人们的衣衫，似乎一拧就能拧出水来。 稻草的叶子有锯齿，在人的手臂、脖子等皮肤裸露的地方咬出一道道细细的红线，经汗水一浸，又痒又疼。不过，人们劳作的时候，对痒和疼似乎没有什么感觉，对炎炎烈日还心存感激呢。如果太阳躲进云层里，农人心里就会祈求：老天爷，别下雨呀，多出几天这样的大太阳，谷子才好晒干。为了抢收，农人一般是不会睡午觉的。越热，干劲越足。

月上柳梢头的时候，农人才收工回家。回家后还不能立马歇息，草草扒几口饭，就开始用手搅动风车，风车叶子飞速旋转， 吱吱呀呀地将晒了一天的谷子车一遍，吹掉一些草末和瘪壳。一切收拾停当，已是凌晨时分，农人累得如一摊烂泥，不一会儿便鼾声如雷。

如今， 自然条件好一点的农村，实行机械化或半机械化耕种和收割，农人的辛苦程度降低很多， 但不洒下汗水肯定是不行的。稻谷从播种到抢收，还真是“粒粒皆辛苦”！

处暑时节，农家周围挂满了金黄的玉米棒子。待到稻谷归仓，农人稍稍闲下来，便将先前挂上去的玉米棒子取下来进行脱粒。玉米粒晾晒在院坝里， 阳光下金灿灿的晃人眼。农人的眼里，玉米也是金子。饥馑年代，缺少大米，农人将玉米磨成面粉，和红苕一起煮成糊糊填饱肚子。而今，农家一般将玉米用于喂猪。猪大口大口吃着红苕和玉米面粉煮成的糊糊，耳朵上下晃动，声响节奏分明，显示美味无比。不仅猪喜欢吃，就连吃腻了大鱼大肉的城里人，在市场上见到用蓼叶包的嫩玉米馍馍，在酒店里见到用玉米粉制作的糊糊，也一定惊喜得嗷嗷直叫，眼珠子都差点掉了出来。

处暑时节， 农家果园里的橘子成熟了，在枝叶间争相探头探脑，像那些顽皮孩子红扑扑的脸庞。孩子们望着红红的橘子，垂涎欲滴，鼻翼扇动，心里甜丝丝的。只要大人一应允，就像猴子一样采摘下来津津有味地吃着。农家菜园里的辣椒成熟了，红艳艳的等人采摘。农妇将红辣椒和豆瓣一起腌制在坛子里，炒菜时放上一点，菜品不仅颜色鲜艳，而且吃起来香辣可口。 农家的橘子和辣椒，自家一般是吃不完的， 要运至集市上出售，换成或多或少的钞票。钞票无论多少，都是劳动换来的啊！

白居易有“离离暑云散”的诗句，将暑气比作浓密的云。那么，处暑一到，随着暑云散尽，真正的金秋也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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