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送匾,范仲淹送匾

□刘传祥

北宋仁宗皇佑三年,河北发生洪涝灾害,大水冲毁了家园,百姓被迫扶老携幼,纷纷到山东逃荒要饭,青州府几天内就涌入了近万的灾民。

李半城是青州府最大粮行的老板,五十多岁了,人长得挺富态,这几年生意越做越大。眼看着城内灾民遍地,李半城又动了怜悯之心,自己拿出粮食,在城内开设了多处粥棚,救济逃难的百姓。

这天上午,李半城刚刚从粥棚回到店里,远远就听到街上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一大群人从街头向他的粮店涌来。李半城正在疑惑的时候,就见一个差人跑到粮店门口,拱手说道:“恭喜李老板，新到任不久的知州范大人亲自给你送匾来了,还不快出门迎接？ ”李半城吃了一惊,心想:“这名满天下的范仲淹,亲自给我送匾,这唱的哪一出？ ”

李半城急忙出门迎候,心里却七上八下。不一会,就见一顶简易的小轿来到门前,从轿里下来一位头发花白,身躯瘦弱的老者,扶着轿子,咳嗽了好一阵,才微微笑道:“是李大老板吧？ ”李半城急忙拱手说道:“正是小民,参见知州大人。 ”范仲淹笑道:“本官新到青州,公务繁忙,不巧又遇灾民遍野,听闻李老板拿出粮食,开设粥棚救济百姓,本官甚是感动,特地亲笔题写了一幅金匾,送给李老板,以示表彰。 ”说着一挥手,两个差人抬着匾走了上来,匾上正是范仲淹亲笔题写的鎏金大字:行善积德,风范楷模。

金字大匾被披红挂彩地挂到了门头上,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匾刚刚挂好,忽然人群一阵大乱,有人喊:“不好了,有人晕倒了。 ”只见一个衣衫破烂的年轻女子,躺在大街上,已经气息奄奄。范仲淹急忙上前把女子扶起来,李半城回店里拿了一碗热水,给女子灌了几口,过了好半天,女子微微睁开了眼,挣扎着坐了起来。范仲淹问道:“这位姑娘,家住哪里？为何晕倒？ ”姑娘眼里一下有了泪水,哭道:“小女子名叫采莲,是河北沧州人,和父母弟弟逃难到了青州,父母和弟弟都饿死了,剩下我一个人。 ”小女子说完,可怜巴巴地看着李半城:“我知道老板是大善人,求老板收下我,当个下人吧,小女子不要工钱,只管饭就成,小女子洗衣做饭啥都会干。 ”李半城正在沉吟,范仲淹说道:“这个姑娘够可怜的,我看李老板就收下吧。 ”李半城仔细看这姑娘,虽然衣衫破旧,但皮肤白皙,容貌端庄,人也透着机灵。李半城笑道:“知州大人如此安排,在下本当遵命。”说着叹了一口气,靠近范仲淹耳边说道:“无奈,本人老婆喜欢吃醋,恐怕让此女子进门,会弄得后宅不得安宁,还望大人体谅草民难处。”范仲淹捻须大笑道:“既然李老板如此为难,我看这样吧,我知道李老板没有女儿,就送你一个干女儿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将来说不定还能得益于女儿,大家说好不好。”人群一阵欢呼,都纷纷嚷道:“恭喜李老板,得匾又认女,双喜临门啊。”李半城再没有理由推脱,鞠躬致谢,送范仲淹离去。

这个干女儿自从进入李府,扫地做饭,端茶倒水,脏活累活抢着干,还主动承担了天天给粮行伙计送饭的活,不长时间,就和李府的人都混熟了。大家都知道此女子是知州大人给李半城的干女儿,还处处高看一眼。一转眼,时间就过去了半个多月。一天晚上,忽然一群差人和官兵包围了李府和粮行,李半城被五花大绑,带到了知州衙门。

范仲淹坐在大堂上,面沉如水。看着李半城哆里哆嗦地跪在堂下,范仲淹一拍桌子,喝道:“大胆李半城,还不从实招来？ ”李半城抬起头嚷道:“知州大人,在下冤枉,不知草民身犯何罪,请大人明示。”范仲淹冷笑道:“来人,带证据上堂。”只见李半城的干女儿采莲抱着一摞账本上来说道:“启禀大人,这是粮行私卖军粮的账本,人证物证俱在,请大人明察。”李半城抬头看到账本放到了大堂桌案上,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杀猪似地喊道:“大人,小人知罪,小人也是被逼无奈,小人愿意坦白交代。 ”

原来皇佑三年,范仲淹从杭州调任青州知州,刚到任,就发现河北来的灾民遍野。范仲淹一面安抚灾民,一面给朝廷上奏折,请求把粮食留足一年军需,其余全部用于救灾。就在批复到达青州的时候,军仓竟然晚上莫名其妙地发生大火,大半粮仓被烧,当晚值守军库官员也畏罪上吊自杀。范仲淹勘察现场,发现被烧粮库里的灰烬,大多是草灰,根本不是粮食烧后留下的灰烬。那么大批粮食不翼而飞去了哪里？范仲淹明着发布消息,说军仓官员失职,造成粮仓失火,官员畏罪自杀,就此结案,却在暗地秘密查访。他知道粮食是易损耗物品,不利远途运输,而且夏天潮湿很容易发霉变质。如此大量的粮食只能是藏于城中,而城中能收藏大量粮食的,只有李半城的粮行有此能力,于是范仲淹就设计安排了送匾一场好戏。

李半城跪着哭道:“仓官开始扮作客商,小民并不知情,每年春夏,粮价高的时候,他们就把大量粮食拉来,让小民粮行卖出,等到秋天新粮下来价格便宜的时候,他们再从小人粮行大量买回,补回仓库,管仓库的官员从中赚取差价。后来发现后,不想和他们交易,他们就以杀我全家相威胁。我就一普通百姓,不敢反抗,请知州大人从宽处理。 ”

范仲淹怒道:“官商勾结,私卖军粮,是灭门大罪,看看遍地灾民,再看看你们赚的黑心钱,真是十恶不赦,特别是看到本州要开仓放粮,你们怕罪行暴露,干脆放火毁灭罪证,后又杀人灭口,律法难容。 ”

采莲上前说道:“大人,我这里还有一账本,请大人查看。 ”范仲淹接过账本,打开一看,上面整整齐齐地记载着李半城历年的捐款:修城墙捐款五万两,修桥捐款八千两,给贫苦百姓发放粮食一万两……干女儿继续说道:“在李府半月,经小女子多方查证,这些年来李半城买卖军粮所赚的钱,全部捐助修桥补路,救济了贫苦百姓,虽被粮官逼迫,知情不报也属有罪,但火烧粮仓,杀人灭口,都是粮仓官员所为,李老板并不知情,望大人从宽处理。 ”

范仲淹点头,看着李半城问道:“现在灾民遍野,你可愿意救灾赎罪？ ”李半城连连磕头:“愿把粮食和家产捐出,救助灾民。 ”

范仲淹轻捻胡须,当场判决,将涉案多个粮官斩首示众,李半城从轻发落,救灾赎罪。

李半城看着采莲姑娘,哭着磕头谢恩:“多谢知州大人送我一个干女儿。 ”

范仲淹在青州不到一年时间,因为身体多病,忍受不了冬季的严寒,自请调任颍州。第二年在赴任途中,病逝于徐州。消息传来,百姓悲痛不已,李半城和百姓一起捐资修建范公亭,院中唐楸宋槐,至今犹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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