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对大大小小的洞穴感兴趣,发现了总要探究一番,想从中找出点乐子来。乡间的洞子大多生在泥土和树木上,墙壁上也是有的,不过墙是土墙,可归进泥土一族。
洞穴里的住户,我们多是知道的,一只小兽或者一群虫子,但谋面的不多。它们藏在黑暗的世界里,充满了神秘,也因了这份神秘感,让我们做出一些举动,如今想起还忍俊不禁。比如熏烟,比如灌水,比如用棍子搅拌,比如撒泡尿冲击……至于能否将兽或虫子逼出,就是另回事了。
田埂和荒丘上的洞穴最多,大小不一,密密地藏在杂草灌木间,我们能分得清它们的主人。蛇的住所临水蜿蜒,兔的住地草锁门户,獾的家前后门相距不远,叩头虫的洞圆滑深邃,蚂蚁的窝杂乱无章,草蜂的巢燥而清朗……分清了住户,我们就可选择下手的办法。獾用烟熏,兔用水灌,叩头虫用草钓,对蛇和草蜂,我们敬而远之,它们致命的攻击力,我们知道厉害,但也不会轻易放过,搬来泥土填实了,还要跺上几脚,将洞口封得严严实实。不过填实的洞口,不要几天又被打开,新土堆在一边,爬满了痕痕迹迹。
对洞穴的侵扰,完全是场恶作剧,獾没因烟熏而跑出,一洞进烟四处跑气,獾的智慧让它们早作了准备。狡兔三窟,灌水的洞穴往往是个空家。叩头虫咬草,刚出洞穴,转眼又缩回了身子。也有收获的时候,掏螃蟹连同掏出了赤斑蛇,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从而知道,蛇是螃蟹的门卫,再不敢对螃蟹小瞧一眼。
村里的老人对我们的行为是反对的,他们说捣小兽洞穴,是毁人的家园。他们把兽和虫子当人来看,让我们惊悚。老人们一有空闲,就和我们说兽与虫的故事。黄鼠狼是仙子,兔子在月上啃青,虾和蟹是龙王的爱兵爱将,蚯蚓的眼睛被虾子借了去,连小蛇也能化作美人……听得我们入迷,再发现新的洞穴,就会产生联想,蹑手蹑脚生怕打扰了什么。
家居的房子是爷爷盖下的,门边屋檐的洞穴里,住着麻雀一家,爷爷说这一家在新房落成就入住了,和我们家是最近最亲的邻居。我刚学步会咿呀学语,就吵着要爷爷把麻雀抓住,我喜欢鸟的飞翔,喜欢麻雀可爱的样子,可任凭我哭闹,爷爷就是不允。到我略为懂事时,爷爷把我架高,让我看麻雀的巢穴。我看到洞穴里一窝小鸟张着黄黄的嘴丫,叽叽喳喳寻食,一会麻雀的父母飞了回来,逐个喂食,饥饿的黄嘴丫停止了叽喳。爷爷放下我,低声吟哦:劝君莫打三春鸟,子在巢中盼母归。麻雀一家在我家的屋檐下住得安宁,与我们同进同出,息息相关。屋檐下的洞穴,也因此久久地活着,眼睛般看我一天天长大。
树上的洞穴,曲曲折折地顺着树的纹理向树干的深处爬去,那是虫子的家。树是一棵老椿树,合抱粗细,春夏里洒下一地阴凉。眼见我上学的日子就要到了,妈妈对我说,树再长大些,就锯下它几个枝干,为我打一张小书桌,供我带到学校去读书。爷爷却叹气,对着树上的洞穴指指戳戳。树在一个劈风劈雨的夜晚突然垮塌了,原因在于小小的洞穴,虫蛀空了树干,空留下一层树皮包住的空躯干。那天,我记住了几句乡间俗语:“小洞不补,大洞一尺五。”“人老生病,树老生虫。”“千里堤坝,溃于蚁穴。”树静静地躺在空地上,一地落叶,一些白生生、肥胖胖的虫蠕动着,引得鸡儿、鸟们争食,丑陋的虫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从此以后,我对树干上的洞穴充满了憎恨,每有发现,总想方设法灌药、填充,生怕留下的空隙毁了心中的森林。
前些天又去乡村,发现树根下洞穴有生命在运动,一只只蚂蚁忙碌不辍。我低下身子和它们近距离对视,一股子亲切气撞进了我的胸怀。蚂蚁正在紧张地搬运食物,为生活忙碌着,我的心也一再被打动,如能进入蚁穴,那里一定陈列了一组组乡愁。乡愁是我的,独自的。□张建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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