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说鸡”□汪晓佳

在今年鸡年尚未来到之前便读到了一些关于“说鸡”的华章，一直到前几天报刊上依旧能读到此类文字。自感“随大流”写不过文友同行们，准备放弃涉及“鸡”的写作。但为什么我又改变初衷了呢？

春回大地的这几天午觉后，我每天都要到充满夕阳普照的郊区步行一圈，以充盈精神，活络筋骨。当然，也是为了欣赏春天的郊外景色。对我印象最深的是不远的路边上，总能看见4只乌鸡相依相偎着悠闲地在那儿啄食。那一身乌黑发亮的羽毛与头上、颚下鲜红的“饰配”，形成鲜明的衬托，让它们本来就小巧玲珑的身材，显得更加妩媚剔透。4只中只有1只没有鸡冠，头上披着栽绒帽般的羽毛，这羽毛甚至几乎遮掩了一双黑亮的眸子，且个头矮小，走路端庄，显然是只母鸡。别看是少数派，但却成了“中心”，它走到哪里，其他三只公鸡便卫兵似地跟随到哪里，有的还殷勤地上前为其啄食、梳理身上的羽毛，犹如恩爱的夫妻。一旁的路牙子边的树下，有几位老头儿在一张方桌上下象棋，或者打扑克，鸡们就围在老头们身边嬉戏玩耍，一幅国泰民安、欢乐祥和的和谐图景。

再往前走没多远，右侧小树林里西端的空隙里，见有一个用绿色破渔网遮围着的帐篷，里面有些鸡们在来回走动，我好奇地走了过去。只见有六七个平方大小的空间里，十来只成年鸡在低头悠闲地啄食，无论公鸡母鸡，身体都是肥嘟嘟的，头冠都是艳红红的，也像刚才那群乌鸡那样，相依相偎，形影不离……此番图景在拥挤不堪的城市生活圈里能够看到，实属难得。所以强烈地把我的思绪带到了少儿时代的家乡，倏然地想起了那时与鸡们相处的岁月——

当时的农村，家家户户为了生计都饲养着数量不等的鸡。记得每到春暖花开的季节，就有人用弯得像月牙儿的扁担，挑着盛满雏鸡的竹篓挨村叫卖，村民们总是把卖雏鸡的竹篓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争相挑选几十只回家，大部分不付现金，张三李四，谁买多少，货主都一一记在小本子上，然后再上门讨账。每年春天，我母亲都赊账买上几十只。起初，就像抚养婴儿那样仔细，日子再窘迫，都要买些小米给它们吃，待羽毛丰满，能扑棱翅膀撒欢了，母亲就背着鸡笼（有时，我和姐姐用棍抬着）送到村北的地边，打开笼口，将一群活蹦乱跳的小鸡放进庄稼地里，一天都不要问事，晚上夜幕四合时，它们便主动跳进笼里，我们再去把沉甸甸的鸡笼弄回家。吃了鲜活虫子的小鸡见风长，一天一个样，不觉间便都长大了。

那年月，老百姓家的主要经济来源都来自鸡们。把它们喂大了，公鸡和鸡蛋被不时地拿到集市上换钱，然后再买回油盐酱醋等生活用品，甚至穿衣和孩子上学读书、人情礼节等开支也指望这笔微薄的收入。辛辛苦苦养的鸡，肉舍不得吃，蛋也舍不得吃，竟也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呢！

当时每家每户院子里离地1米左右的土墙上都挖有几个椭圆形的窟洞，里面垫上一些细碎的麦瓤，那是给母鸡生蛋用的。母鸡有了蛋，早上放出去不多时都相继回来了，争相往那窟洞里飞跳，然后很幸福地趴在那里一会儿，等快要生了，便会站立起来憋红着脸浑身使劲，一枚冒着热气的蛋生下来后，母鸡又俯下身子在蛋的身上捂上一会儿，亲热亲热自己的孩子，再然后便一纵身跳下来，主人会抓一把粮食撒在它面前慰劳慰劳，把地上的食啄完了，便“咯咯哒，咯咯哒”地欢叫起来，快步又走出了村子觅食去了。

有趣的是，生蛋鸡多的人家，母鸡一时从外边赶不回家，或者即使回来了墙上的窟洞有其他的母鸡占着，临产的紧迫感不得不让它们把蛋生在了外边。于是，有时村里会出现妇女的吆喝声：“有谁拾了俺家的鸡蛋了，拾了就给俺送过来，不然俺就骂了啊！”其实，母鸡大都把蛋生到了隐蔽的树丛草稞里，你看不见罢了。当然也有把蛋生到别人家墙壁上窟洞里的，有的发现了就都还给鸡的主人家了。把蛋生到外面的现象，人们称之为“丢蛋”。为了防止鸡丢蛋，不少人家在晚上都要把母鸡的屁股用手指摸一摸，若触觉到硬硬的东西，那便是蛋了，第二天鸡放圈的时候，就把有蛋的鸡一一留下来，或就放在鸡笼里，或干脆被直接塞进墙上的窟洞，然后再用东西把洞口堵严实，直至把蛋生下来才放行。

如今，农村早已没有了土墙，都是砖石结构的新房子了。真不知道那些生蛋的母鸡们把蛋往哪儿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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