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克飞时常在梦中瞥见那一抹夕阳的余晖洒在家乡老屋的

□蔡克飞

时常在梦中瞥见那一抹夕阳的余晖，洒在家乡老屋的后山上，漫山遍野的山菊花，闪烁着红彤彤的光泽，照得花丛中老人宽阔的后背一片亮堂。立身转头的刹那，父亲那霜染的青丝和眼角的皱纹，瞬间在我的视线中荡漾开来。

其实我从未亲眼见过这样的场景，只是在父亲的叙述中依稀勾勒出来这样的图画。每每在梦中见到此情此景，醒来时，心底便莫名升腾起一股暖意，氤氲着山菊花枕头的淡香，令我陶醉。

从小我便被诊断出有慢性鼻窦炎，每当感冒便鼻塞不通，三月不闻世间百味。父亲听说常闻山菊花可缓解鼻塞症状，于是，每年的秋天，他都到老家的后山上给我采野菊花回来做枕头。只记得放学回家若是闻到满室沁香，便知是父亲采了野菊花归来，心中便也平添了些许喜悦。上大学后，父亲依然每年回家乡采摘野菊花，做成枕头后托人送给我。每每收到枕头后，模糊的泪光中常常显现父亲瘦小的身躯弯着腰在花丛中忙碌的情景。

记得前年秋天，父亲做完菊花枕后，有事到省城，便自己把枕头带给了我。谁知刚到攀枝花，便发起了低烧，数日不退。我自己是学医的，对这种事情总是警觉，于是让父亲到医院做了检查，结果查出来PSA(反映前列腺癌的一项指标)出奇的高。见到化验结果的那一霎那，我大脑一片空白，听过医生解释，姐姐也默默流泪。我不能相信，这种事情会落到我父亲头上。假如父亲被确诊，我跟姐姐还有母亲，该怎么办？多年来一直要强的爸爸，反而却表现得若无其事，似乎根本不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的身上，因为他的兄弟几个，身体都倍儿棒，大哥甚至已经活到九十岁，依然精神矍铄。在我们忧心忡忡的那段日子里，父亲的体温却渐渐地降了下去，直至到了最后，PSA值降到低于正常值。多少天来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姐姐和母亲泣不成声，而父亲只是淡淡地笑了：“放心，我命硬，哪那么快就去见毛主席？”  

岁月流逝，父亲依旧安然无恙。父母处事也越来越波澜不惊，相偎相依对着电视乐呵。几十年里，他们习惯了被需要、被责任、被井井有条地安排。我，从被爱、到爱；他们，从爱、到被爱。千回百转的交替循环，是儿女的成长。在每一段如莲般安然的日子里，在每一次心灵颠沛流离的时间里，家，清爽明净，荡漾着涟漪般的爱。 

每每在午后，阳光洒到脸上，慵懒地睁开眼睛，氤氲的野菊花香立即让我清醒。凝视窗外，似有看到幼时家门前的青石板路上，跳动着我淘气的声响，以及父亲拉着我的手回家的温馨。院子中央的篮子里，满是金黄色的山菊花，飘出的，全是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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