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王寨里寻蛮王

马蹄驼铃声穿过裂谷边陲小镇，在老人发黄的记忆中回荡。地处川滇两省交界处的惠民乡，曾是连接川滇两省的咽喉要道，这里所承载的商旅来往、兵家必争、官匪横流的历史，似乎早已尘埃落定。这里曾发生过的刀光剑影，那些纵横于此的乱世枭雄们的功过，都已经被重重地锁进了岁月的仓库里，在流光中被飚风无情地吹散。遗留在野山苍林中的蛮王寨被历史忘却，被旧时官方的志书回避，却被民间的口头文学抓住了它粗糙的残砖半瓦，被此方老百姓津津乐道，完成了从历史到传说的演变，从山里老人们的烟斗里飘出，悠悠弥散。

四十五年前，我曾随父到过蛮王寨，留下的记忆是原始生态，古木参天，数尺长的树胡子挂在树枝上随风飘荡，三四个人才能合抱的松树比比皆是。寨宇难觅，但寨墙尚存。记得当年我捡了块彩色陶瓷残片装进口袋里，回到家中将口袋里的东西倒出来时，却不见了那块残片。父亲笑着说，自古以来，蛮王寨的东西是带不走的。真是诡异之至！

2013年春，怀揣好奇之心，我再次探访故地，寻找古寨，探寻蛮王。蛮王寨地处攀枝花市盐边县惠民乡西北面，海拔约为2900米的高峰上，是个鸡鸣三省的高地，一个古老的傈僳族部落聚居地。据相关史料记载，该古寨迄今已有近七百年的历史了。从蛮王寨后山最高处，极目远眺，层峦叠嶂，群山连绵，西部的玉龙雪山清晰可见。蛮王寨后山与光头山（海拔2960米）比邻相望，两山之间为深不见底的峡谷地带。蛮王寨依山势地形而建，面积约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呈狭长形布置，三面陡峭，背靠险峻的峡谷，地势极为险要，易守难攻。寨内莽林森然，藤蔓自展。石块垒筑的寨墙蜿蜒林间，残垣断壁清晰可辨。地面上破损的砖瓦、墙基石以及带花纹的彩色陶瓷片，依稀可见。在山寨正南面不远处，有一地势开阔的平地，叫跑马坪，据说是当年蛮王寨的练兵场。恍惚间，金戈铮铮，战马嘶鸣的场景浮现眼前。

相传明朝以前惠民乡境内寨堡林立，马喇寨、蛮王寨、天保寨各领风骚，各派势力相互牵制。其中规模最大，势力最强的当数蛮王寨。蛮王姓柴，是傈僳族人，因不堪土司的重重盘剥，遂带领一帮饥民揭杆而起，占山为王。他们杀富济贫，开仓放粮，深受山民的爱戴，被拥为“蛮王”。傈僳族历来不甘心受异族统治，大明王朝，天下一统，独盐井卫马喇地方的蛮王自恃武艺高强，兵强马壮，立寨把关，拥兵自重，与朝庭衙门水火不容。蛮王身高八尺，力大无穷，武艺精湛，一把上百斤的大刀在他手里被舞得寒光闪闪，虎虎生风。他站在山寨之巅，用弩弓箭可以射到几十里外的长官司。他的马快如风，从山寨到二百公里之外的西昌，当天返回。山寨所用之瓦来自瓦窑湾。喽罗们一个挨一个用手把瓦递到了几十里外的蛮王寨。蛮王率众跟盐边土司干仗，勇猛无比，每次得胜归来，要在山寨杀三十三只羊，烧六十六堆火，喝九十九坛酒。令三山九道的官匪胆寒，萧萧雄关无人敢犯。

大明皇帝密令建昌道府诛灭蛮王。洪武二十七年，明王朝派重兵剿灭月鲁木帖儿之后，随即派兵围剿蛮王寨。蛮王毫不畏惧，带领寨丁奋勇抗击，据守要隘，用雷石滚木砸死砸伤进犯官兵无数，尸横遍野，陷阱暗箭令进犯官兵心惊胆寒。明王朝又急令周边土司出兵助战，奋力攻寨。蛮王寨终因寡不敌众，千余将士全部阵亡。蛮王也身负重伤被俘，被朝廷砍头示众，蛮王所埋的金银财宝也被官兵挖出带走。蛮王寨从此土崩瓦解。可怜蛮王寨，柴蛮王，一世威名，化为世传。风雨沧桑七百年，如今只留下残垣断壁，孤独静卧在深山，默默注视沧海桑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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