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乡是一种伤

□刹那芳华

大巴开出小城，蜷缩在座椅上，我终是落了泪。这曾经熟悉，而今陌生的城……一次次回还，又一次次离开。一次比一次痴缠，一次比一次心伤。

朋友站在车门前，不肯离开。狠着心肠推走她，怕她温婉的笑片刻就会逼出我的泪。返回座位，想起朋友的话：别是又一去十年不见啊。霎时情难自抑……

十年，老了时间，换了容颜。

那些想见的人，都有了岁月雕刻的痕迹；那些深深浅浅的拥抱，都是无言的惦念。而有些人，永不得再见，那些未来得及出口的话，随一个生命的消失而埋藏，成为记忆里刻骨的凉。

每次回去，都把自己交给出租车司机，说出街道的名字，然后说：请你把我送到地。我早已不认得路，辨不清东西南北。司机以为我是来走亲戚，我说是回家。他讶然：你有多少年没回来了？

车子飞奔，想起年少时，骑着自行车在小城来去如飞，每一个地方闭着眼都能找到。那时候，小城那么小，小得几乎容纳不下飞扬的青春。总是喜欢在僻静的街头游荡，心里满是厌倦和惆怅，想：什么时候才可以冲出这座城，去远方流浪？直至那年，逃也似的离开，对自己说，再也不要回来。可是，经年的风雨过后，梦里却总是那狭窄的街道，还有曾经厌弃不已的乡音……

而今的小城，出落得美丽大方，站在街头，唯有茫然四顾。那熟悉的电影院，商业街，还有开满丁香花的烈士祠，它们，都去了哪？不禁异乡客般惶然，如同当年初到异地的少年。如今流年暗度，世事轮转，扎根异乡，故乡几成他乡，心底的滋味岂是凄惶二字可以道尽。

每一次，如果不是父母在路口迎接，都不知道已经到家了。面目全非的岂止是那些建筑、街道，更有此去经年的雨雪风霜吧。想起一个作家的话：有谁知道半个故乡人的悲伤？什么时候，才可以停下奔波，把思乡打包成陈年旧事，跟亲友相守，围炉夜话，将那些漂泊路上无人知晓的泪水都变成云淡风清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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