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川县汭丰教育办王福荣
在山下教书,闲暇时常常漫步山路,山路见证了我的教育历程。伫立山头,痴痴地想,想那些童稚的笑脸,想那些逝去的岁月。
第一次登上这座山是为了一个叫刘海红的同学。十多年前的夏天中午,我正在房间里批改作业,几个学生报告说刘海红又跑了。我出了房门,顺着孩子的目光,看见刘海红坐在山头上,呆呆地望着学校。我们向他大喊,可他一动不动。我便带了两个学生向山上爬去。快到跟前,他起身向东跑了。我们一路追去,追了一个多小时,不知翻过了多少大山,刘海红终于停在了几孔破烂的窑洞前。我们气喘吁吁走近时,他从窑洞里端出两碗黑豆茶放在门口的石头上,转身向沟底的树林里跑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我们又累又渴,端起凉茶连喝了几口。这时窑洞里传来了老人的咳嗽声,一个嘶哑的声音传了出来:“老师,看把你整的,快进来坐。”我弯腰走进了黝黑的窑洞,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蜷缩在一堆破棉絮中间,炕头放着个水碗和一个玉米面饼子。老奶奶抖索着手抹着泪,哭着:“看我这个老不死的,把我孙娃害苦了!”
在老奶奶的哭诉中,我泪涌于眶,眼前浮现了一个男孩倔强的生存经历:父母早年离世,和奶奶相依为命,在村学读书时的空闲时间,他一桶桶从深深的沟里提水,一捆捆背回比他还高的柴草小麦,晚上则捏着手电筒满山遍野捉回一瓶瓶蝎子,逢集时下山为奶奶买回油盐酱醋和治咳嗽的药,每天给奶奶端来一碗碗热腾腾的饭……现在,奶奶卧床不起,无人照顾,七八里外上六年级的他必须退学……我们哭了,也明白了,为什么他一次次逃学,一次次又回来。他过早地承受了上学和照顾奶奶的两难选择。老奶奶哭着说:“你们回去吧,娃肯定去树林里捡柴了,娃看到你们心里难过,实在是没有办法啊。”我望着窑壁上贴着的张张奖状,掏出身上仅有的十多元钱放到炕头,向山外走去,老远老远,我转回身,看见孤独无助的他站在沟底抹泪向这边张望,焦黄空旷的山,三两孔窑洞上空缓缓升起的炊烟,成了我一辈子挥之不去的记忆。
回校后我发动老师给刘海红捐了些衣服和钱,和老师去了几次,可他一见我们就躲了。多少个夕阳下,我站在山头向刘海红家眺望,群山绵绵,云雾缭绕,一片苍茫,牵挂始终牵着我的心。后来,奶奶去世后他去银川打工,聪明和勤劳赢得了一位姑娘的芳心,在大城市成了家有了孩子,我总算稍微有了些安慰。
那些桃杏花开满山坡的日子里,我常常领着学生,如一群花喜鹊般飞上山路,嬉笑声、唱歌声此起彼伏。我们上山前有三个约定:不摘花,不踏庄稼,不能只顾着玩。学生们拿着笔记本和笔漫步草地上,徘徊花树下,努力用稚嫩的心灵捕捉春天的美丽。然后围坐在我的旁边,听我讲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讲李商隐的绿杨枝外尽汀洲,讲崔护的桃花依旧笑春风,讲李白的燕草如碧丝……讲古代农人的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讲父老乡亲的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讲刘海红的深山苦度日,风雨人生路……讲为人的铮铮铁骨铸利剑,真善光焰万丈长;讲写作的文似看山不喜平,心口合一感情生;讲处事的与人为善恒久远,口碑两字值千金……孩子们随着我的讲解或悲或喜,兴趣盎然。清风徐徐,花香弥漫,望远方汭河如带远去,看眼前孩子满脸憧憬。我陶醉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和心爱的学生沉浸在诗的海洋、花的春天。
如今,为了安全,再不能带着孩子上山春游、促膝树下,我只能静立在这棵花枝招展的树下,望着山下校园里一个个活跃的身影,默默地祝福:希望你们茁壮成长,将来走出群山,依然拥有大山的厚重,山花的烂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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