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黄河买国防

□张忠信

在完全实行计划经济的年代,我曾到黄河北的北镇百货商店去买了一辆“国防牌”新自行车。因我是第一次只身一人出门,第一次到离家100多里远的陌生地方,第一次坐长途汽车,第一次见黄河,第一次坐轮渡过黄河,第一次骑自行车从北镇到家走这么远的路,其经过至今难忘。

那时候,自行车、缝纫机、手表等一类属高档家用品几乎全是凭票,通过供销社或商店按分配计划来供应。我结婚的时候,母亲为给我做衣扯布料,手里攥着钱和布票一连三天到张店百货公司排队挨号,直到第四天才扯到了心仪的“涤卡”布。为筹备婚宴上的用肉,积连了一些亲戚朋友的肉票仍是不够,多亏了在食品厂工作的干兄弟帮忙,才勉强渡过了这一关。虽然当时老百姓的手里没有多少钱,就算是有钱也很难买到所需的东西,市场上的物资匮乏是普遍的现象。

我是用一个铃铛不响到处都响的破自行车学会骑车的。因年龄小个子矮,坐在车座上的时候,两条腿根本够不着脚蹬子,于是屁股不得不坐到自行车大梁上。这种坐姿其实也不是完全踏踏实实坐着,那滋味是很难受的。可敌不住骑自行车乐趣的诱惑,即是再难受也全然不顾毫不在乎,甚至,睡梦里都常常是骑在自行车上潇洒的感觉。

一年的秋后,栏圈里的两头猪喂肥了,卖到了食品站。家里有钱了,经不住我的软缠硬磨,父母终于同意买辆新自行车。当时,我们这里最感兴趣的是青岛产的“国防牌”自行车。因为这种自行车架构好,粗老笨壮,承载的重量也大,还因为它的后轮是大轮,只要后蹬便可使闸,极适合下坡制动。因此,几经斟酌全家人确定买“国防牌”自行车。当时,在我们地区是难买到的,经打听才知道“国防牌”自行车已转产为新品牌叫大金鹿,要想在我们地区再买到“国防牌”自行车是不可能了。正当一家人深感失望的时候,父亲的一个在运输公司的朋友告诉了一个信息:大概是黄河北群众购买力低,北镇百货商店有“国防牌”自行车在售,且不需用任何票证。

初冬时节,母亲把买自行车的钱放在我棉袄内口袋的最低下,口袋口用了两个关针关牢。给我烙了一个葱花油饼,放上了两个咸鸡蛋,让我路上吃。早饭后,父亲把我送上了张店开往北镇的长途汽车。“到黄河了!”乘客中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一听到了黄河,我兴奋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急切地想一睹黄河的风采。长途汽车开到黄河轮渡口,所有乘客必须全部下车,车和人分别上了轮渡船。初冬时的黄河没有我想象中的波涛汹涌,河水流动的温顺平缓,渡口处的水域也并不很宽,只是站在轮渡船上,近距离看着打着漩涡的浑黄河水在脚底下奔流,恐惧感不禁油然而生。安然渡河后,顺利到达北镇百货商店。

当营业员知道我是从百里之外的张店来买自行车时,表现得非常热情,他看我年纪小身子矮,把车座落到了最低位置,前后车胎打足了气,还一再叮嘱我注意路上安全。从北镇返回的路上,才开始的前半程因为兴奋自己并没感到累,半程路之后体力似乎越来越不行了。新自行车座太硬,明显感到不舒服,于是,脱下棉袄,捆在自行车前梁上再骑,换了位置和姿态,似乎好了一个阶段。然而,到离家十多里路时,屁股磨疼的实在没法再骑行了,不得不推车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家走。当看见村头来接我的母亲时,精疲力尽的我真想哇的一声哭出来。

回到家后,不想吃,也不想喝,一头扎到炕上睡了过去,一下子到了第二天太阳升高的时候。年纪太小,路又太远,过黄河去买自行车对我来说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随着社会的进步,特别是改革开放35年来的发展,老百姓所需的物资日渐丰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日渐繁荣,现在可以说想买啥有啥,别说自行车、电视和手表,就连汽车也开进了寻常百姓家,我的三个孩子家家有车。即使家里有了汽车,也不该忘记过去买自行车的不易。要感恩社会,感恩改革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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