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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来日照

来源:黄海晨报 2021-01-11 23:54   https://www.yybnet.net/
于蓉

在日照,关于大海有一百零一种打开方式。你当然可以将车停在海岸边,扔掉鞋子,扑进大海,与海来一次近距离的拥抱,海水将会给予你最温柔的亲吻与爱抚,海风遒劲,你的黑发随风飞扬,你伸展双臂,劈波斩浪,像一尾大鱼在海水里自由自在地畅游。

但是如果你来找我,我会带你看不一样的海。我会带你来丝山,溯源秀水河,邂逅最美的山间小溪,在山谷里听溪水淙淙而歌,听山风穿林而过。我不会理会你诧异的目光,我会沉静地微笑,引领你沿着这条溪水潺潺的山谷爬上一座开满紫荆花的山坡,山风在吹,我们面向大海抱膝而坐,那遥远的海天相接处,阳光耀目,海水湛蓝,在晦明变幻的光影里,一只白色的大船从海天深处缓缓驶来。

太阳在我们身后一点点西沉,山间寂静,四野低垂,唯山风与虫鸣,唯清泉与松涛。我们侧耳倾听时间流逝的声音,那苍穹深处,时间在寂静歌唱,黄昏的帷幕徐徐拉开,天空铺陈巨大的图画,云朵变得妖娆,远处的海瑰丽辉煌。

等到夕阳落下,夜晚拉开序幕,一轮明月于海上缓缓升起,皎洁,清白,不染尘埃。不远处的海湾那美丽至极的曲线被月色笼罩,波澜不惊的海面上,油然升起一种实实在在的安宁。

在那样美好的夜晚,我还会带你来泻湖,我们沿着泻湖湖畔行走,吹吹海风,看看不远处的东夷小镇,看看高楼的霓虹闪烁映照在泻湖海面上不停变幻的颜色,看看深蓝的夜幕上,明月高悬,云在游走,看看壮观美丽的万平口大桥。

我也会带你去赶海。

我们沿着海边新修的骑行道一路骑行,从灯塔穿过万平口,穿过山海天,王家皂,张家台,我会带你去我的老家,邂逅一片最美丽的沙滩。是的,那里是日照森林公园,我会带你远行至西门,走一条美丽的林荫路,那林荫路的两侧是我故乡的土地,我在这里出生,枕着海浪声长大。穿过长长的林荫路,穿过林场高大挺拔的水杉林,当那一抹蔚蓝呈现在我们面前时,我看到你屏住了呼吸,你的眼睛里涨起了潮。

在海边,海水一泻千里,裸露出大片美丽的沙滩,那是金子一样的沙滩,是世界上最好的沙滩。我会和你一起扒蛤蜊,捉海螺,逮小蟹子,捡几颗美丽的小海星,如果运气够好,我们或者还可以捡到西施舌,那是只产于这片海域的令人惊艳的贝类。

在近沙滩的浅海海域,渔人推着小车一样的工具在海里耕耘,你好奇地将目光停在那里,我会微笑着告诉你,那是渔人们在劳作,他们在用原始的方式捕捞海里的小虾晒干制作成虾皮,这样的虾皮也仅仅属于这样的一片海域。

这是一片原始的海,柔软的海,未被驯化的粗犷自由的海,一切好像都还保留在亘古以前的模样。我们在海边流连,嬉戏,在那样的时刻,仿佛时间的海水慢慢退却,我们又回到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纯真,蔚蓝。

等到潮水涨上来的时候,我会和你一起沿着骑行道继续向北,我要带你去看两城河入海口,那是我的母亲河,涨潮的时候,海水倒灌,入海口河流里的水草倒伏,随水波流动。河畔芦苇丛里白鹭拍打着翅膀,欢快的鸣叫,秋天还会有大批的天鹅栖息在这里。

我当然会和你一起看日出。这里是日出初光最先照耀的城啊。

在这里你会看到北方的海与南方的海是不一样的。南方的海似乎总是在薄霭中笼罩着,雾气蒸腾,阳光似乎也是暧昧的,看上去有绵软的悲剧情怀。北方的海却看上去雄浑壮阔,开朗,大气。尤其符合北方人的性情。如果说南方的海是婉约的,那么北方的海自然是豪放的。而日照的海尤甚于别处。等到了清晨,阳光从海面一跃而出。天空喝醉了,适合我们的太阳,被我们点燃。海在燃烧。我们在燃烧。整个小城笼罩在一种浩大的醉意中。

阳光沿着柏油路面铺陈开来,宛如一场宏大的叙事。那是阳光沿着一条路写给这座小城的抒情诗,阳光跳跃着,海面上浮光跃金,阳光奔腾着,一路欢歌,沿途的山河湖和广袤无垠的田野以及村庄都将被一一唤醒。

在那样的时刻,我会驾车与你沿着海曲路西行,沿着阳光行进的方向,一路奔驰,追逐阳光。

阳光洒在海曲路上,路两侧的行道树欢快地摇动着阳光,古老的海曲路变得旖旎梦幻,我会指着路两边高大的建筑如数家珍般告诉你,曾经的这里是怎样的荒芜,如今的这里又是怎样的繁华。这条海曲路是连接老城与新城,古代与现代的一条路,在没有高速没有山海路之前,是日照联系外面世界的重要的道路。

在日照,再也不会有任何一条路能像海曲路一样,这是日照市区最具有地方文化特色的一条道路,也是最能见证日照城市发展的一条道路。如果你肯听我讲述,我会告诉你海曲路的由来。海曲是日照历史上第一个县治古县名,秦至西汉,今日照东港区属琅琊郡海曲县。海曲县是当时全国经济、文化发达地区之一,也是封建社会历史上经济文化最辉煌的一段时期。为纪念这一历史,才把日照市区中心大道命名为“海曲路”。一条海曲路半部日照史。这是一条绵延不断的连接过往与未来的时间大道。

当我们行经城西,如果恰巧是逢集日,我也许会带你去赶大集。我会带你认识最乡土的日照,我猜这里浓厚热烈的生活气氛会感染到你。熙熙攘攘的集市上,四里八乡的赶集人,五花八门的货品,大嗓门的讨价还价声,这是多么真实的生活啊,刚刚经历不久之前的隔离与恐慌,此刻的人间烟火与喧嚣的市声让人觉得如此安慰踏实。如果你喜欢喝羊汤,那么我们可以找一个小摊子坐下来,当热腾腾的羊汤端上来了,你低头喝汤,隔着氤氲的热气,你不会看到我的眼睛里也起了小小的雾。

这是最早从老城日照北路一中门前那儿转过来的大集,鼎盛的时候,大集上的小摊曾一直摆到我的家门前。再早一些,这个集在老城区的东关北路上,它的名字叫东关大集。

那是日照的老城区,最早的老东关人就是在那里生活的。老东关是指老日照县城,人们俗称城关,东关,东关有着悠久的历史,自立县始就一直是日照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我会沿着东关北路带你走进老城,探索日照的前生今世。那徐徐展开的时间画卷,宛如日照的清明上河图。就在我们脚踩着的柏油路下,曾经是一条清澈的小河,最早的东关集就是沿着河两岸迤逦展开,骡马市,布市,花市,木头市,唱戏的杂耍的也会来助兴,喧嚣的集市上,各种生活用品一应俱全,那浓厚的生活气息,永远沿着河两岸荡漾。我还会和你走进一所小学,这里曾经是我的母校城关一小,我会给你讲它的悠久的历史,文庙,县学,讲我们在那里度过的快乐的少年时光。

沿着城关一小北行,曾经的三棵树,荷花汪,恋爱桥已杳无踪迹,如今的荣安商业街,高楼林立,商铺云集,我们戏称为日照曼哈顿,这里当然也会有一点小小的骄傲吧。如果我不说你一定不会猜到就在并不遥远的几年前,这里是一溜的三个大棚市场,安顿着老东关人的衣食住行。一条东关路,演绎着老城人的归去来兮。在东关北路,生活的大河永不止息,时间永不消逝,我们在流淌。

沿着阳光的指引,当我们行经一面大湖时,我会告诉你,那是日照最大的湖,是日照人的饮用水源地。我会带你到离水最近的村庄吃鱼,最好是雨天吧,我们饮酒,望湖,听雨,如果恰巧能够找到一艘船,我将与你雨中同游,泛舟湖上,看浩淼烟波,雨幕悠长,望人世緲远。

这所谓的大湖其实是日照水库,在我们那儿将其叫做瞻埠潭水库。

等你来日照,我还会带你沿着海曲路西去335省道,去往那个叫做莒的城郭。地处海岱之间的莒城,为远古东夷土著先民重要文化中心,莒城曾是三代莒国的都城,这是一片历史悠久的土地,文化灿烂,莒文化与齐文化、鲁文化并称山东三大文化,在人类文明史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阳光穿过行道树,柏油路面洒落斑斑驳驳的光阴,我们仿佛走在时间的穹窿里,时间纷纷退却,我们似乎行进在一场盛大的时空穿越中。

当我们踏上银杏大道时,我会摇落车窗,放缓车速,路两边的银杏树举着一把把苍翠欲滴的小扇子,所有的叶子都指向浮来山的方向。但我并不急于前行,我会将目光转向路边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冈,我会告诉你那里是屋楼崮,早在5000年前,此山已是莒地先民观日出、定春秋的山巅,传说中那个大口尊上的图像就是源自这里。我还会将莒州八景一一向你娓娓道来,浮来夕照、屋楼春晓、西湖烟雨、洛山樵牧、马亓耸翠、书院夜诵、山寺晚钟、沭水拖蓝。单只是这些名字已经令人无限神往了吧,当我提到那些业已消失的景色时,你会同我一起轻轻叹息吗?那遗落在渺远的时间深处,再也无法捡拾起的沧海遗珠呀。唯有沭河水依然浩荡。穿过沭河大桥,我会带你走进莒州博物馆,我们将沉在时间的水底,从片瓦残瓷中一点点打捞那些逝去的时光。

等到黄昏的时候,在无边的暮色中,我将与你一起踏上浮来山。山上的古刹定林寺始建于南北朝时期。古寺清幽,我们沿着定林寺前陡峭的石阶拾级而上,共赴一场旷世之约。阳光隐逸,游客散去,在傍晚虚无的光影里定林寺弥漫着隐隐禅意,古寺庄严,钟声渺远,轻轻推开虚掩的寺门,时光回溯,死生契阔,一株盘根错节虬枝粗壮的老树如禅定的老僧,孤悬于天地时空之中,寂静无言,大美无言。整个定林寺都被这枝繁叶茂的大树遮掩,每一片叶子都像一把碧绿的晶莹剔透的小扇子,时间恍如四千年前一样稠密,然而在时空的轮回转换中,又藏有几多人世的浮沉啊。

当你仰首望向老银杏树那巨大的树冠时,我在你的身边悄然而立,在这样寂静的时刻,时间永恒,我的心里微微起了波澜。在一株古树的面前,一个人的一生是如何的仓促微不足道啊,而在巍巍青山面前,即使是一棵四千年的古树,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孩童罢了。而在浩淼无边的宇宙面前,青山又何尝不是一个小小的孩童呢?宇宙恒远,日月如转烛。当下既为永恒。当你将目光从大树上收回,转过头望向我的时候,在老银杏树的注视下,我们相视而笑。彼时,青山隐逸,树影婆娑,时间的大手从尘世的上空缓缓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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