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凌肖(山东金润建设有限公司)
浏览手机微信,朋友圈里转发的一组怀旧物件,深深地吸引着我,那是一口大水缸,是农村六七十年代家家户户储水的物件。看到它,不由地想起表哥为我家挑水的岁月……
打我记事起,印象深刻的便是表哥为俺家挑水。我和表哥同住张庄村,表哥住在村西南角,我家住在村西北角。村西大柳树旁有口甜水井,大半个村都饮用这井水。井离我家挺远的,穿街走巷,要绕行一里多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生活十分困苦,少吃无穿不说,连吃水也比较困难。那时农村吃水全靠肩挑人抬,一桶桶挑回家。五保户或孤寡老人,吃水更困难。所以,为了储备生活用水,每家每户厨房里都备有一口大水缸。
我记事时,还没有铁水桶,打水用的是三道箍的大木桶,也叫“木筲”,又笨又重,盛满水足有五六十斤重。那时,俺家有五口人,父亲在城里工作,母亲在家务农,哥哥在县城读完小。小脚的母亲行走困难,我和弟弟尚小,手不能拎,肩不能挑,家中吃水往往由表哥“包揽”。表哥的脚有点跛,走路一颠一颠的,挑水走路更不易。但他热心肠,常掂记我家用水,好像掌握了俺家吃水量,总会在没水时提前挑来水。俺家的水缸有一米来高,暗红的缸沿,黝黑的缸体,能盛四五担水。水缸在厨房门南旁角落里,表哥每次送水,都要把水缸挑满才肯“收工”。“好啦”倒完最后一桶水,表哥抹一把脸上的汗水,憨笑着对我说。孩提的我爱扒着缸沿,看清澈的水在缸里翻腾,打漩。
难忘的是那年秋天,阴雨连绵,秋雨淅淅沥沥下了两天,仍没停的意思,眼瞅着厨房的大水缸要见底,急得母亲团团转,望着阴沉沉的天空犯了愁。这时,大门外有人急促地敲门。我踏着泥水跑去开大门,眼前的情景让我吃了一惊,只见表哥头戴斗笠,身穿蓑衣,裤子沾满了泥巴,脚下的布鞋深陷在泥窝里,肩上挑着一担水。我欣喜地喊起来:“俺哥送水来了!”“嗯,我觉得缸里快没水了,就赶紧过来了!”表哥边说边踏着院里的泥水向厨房走去。看到这情景,母亲既感动又高兴,脸上笑开了花。
“咋浑身是泥呢?”母亲一转眼,看到表哥身上的泥巴,不禁问道。
“哎,别提了!走到合月叔门口时滑了一跤,水桶全倒了,我又到井上挑了一担!”
母亲心疼地询问:“摔着了没有?”
表哥淡淡地说:“没事,咱庄稼人,身子没那么金贵,磕碰点没啥!”
从此,这种姑表亲情,深深地烙印在我童年的记忆中。
我八九岁时,和我哥到井上抬过一次水。那是一个寒冬腊月的早晨,寒风凛冽,滴水成冰。井口的青石板上结满了滑溜溜的冰。大人们为俺打满了一桶水,我和哥用一根木棍抬着回家,俺俩走一阵歇一阵,水桶在木棍上东摇西摆,水从桶里不断溅出,两人累得直喘粗气,到家时桶里水只剩多半桶。那一次,让我体验了表哥打水、送水的不易!况且表哥为俺挑水坚持了十来年。我感恩表哥,是他用一根扁担挑起了送水的亲情岁月,是他用甘甜的井水,滋润了我的心田。
时过境迁,水缸作为见证那个困苦年代的物件,早已淡出人们的视野。但表哥与水缸的故事,依然鲜活在我的记忆中,因为那水缸曾经盛满了表哥对俺的浓浓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