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拓片意味长

《唐故庆州司仓王府君墓志铭》拓片

○刘星

中华民族对收藏的兴趣由来已久。在近百年来的考古发掘中，常常发现有上部文化层中同时留有下部文化层的东西。专家解释说，这可能是墓主人生前的收藏，人死后作为陪葬品被埋入墓中。最著名的收藏故事当属唐太宗李世民宝爱王羲之的《兰亭序》，史载他驾崩前就曾吩咐大臣们要将《兰亭序》作为陪葬品置于他的身旁。

我从小就对古物甚感兴趣，这也许源自于我的父亲。记得我幼时就很喜欢村中一块出土碑石上的楷书，便用白纸和铅笔擦拓上面的字，再一张一张拿回家临摹。因为总是临摹一开首的几行字，所以“唐故大将军刘xx”和“紫光禄大夫”这几个字就记得特别清楚。由于当时年龄还小，未曾意识到这“刘某某”很可能就是我们刘家的祖先。传说刘邦建都长安后，在围绕长安的很多要塞都安插了从沛县移民来的刘姓宗亲，而我们村正位于秦岭黑龙口出山到关中川道的第一个要塞铁炉塬道上。后来，读了博士，才知道那方碑石或许是见证我们村历史的一份珍贵的史料，“大将军刘xx”应该是我们村所有刘姓的祖先，曾在大唐时代官居二品或从一品，是全村的荣耀啊！

此后，经年累积，我陆陆续续大概收藏了数百张金石拓片，时间跨度从西周到明清，几乎涵盖了中国文明史的全部阶段。我尤其喜欢魏晋至隋唐时期的东西，但其实各个时期的都有它的价值。比如在我明清时期的收藏中，就有三张明代关中大儒吕楠撰文并书写的碑文。一次我接到著名学者陈俊民教授的电话，说他在微信上看到我发的吕楠的几篇佚文，是他花费了多年工夫注解、后由中华书局出版的《吕泾野先生文集集注》里尚未见到，希望在再版时能够增补进去。能够填补学术界的缺憾，这让我十分欣慰！通过这些拓片，我还进一步了解到宋代以后关中学人的书法文化生态，这对于了解宋以后陕西书法的发展史，将是有力的第一手材料。

不久前，又有朋友送来了一张《唐故庆州司仓王府君墓志铭》和一张北魏太平真君三年造的佛造像拓片，这是我临近戊戌年终了的又一收获。其中的王府君王幹，隋开皇十四年生人，隋梁州刺史王凯周之孙。入唐后，前朝重臣苗裔在政治上不受重用，王幹本是一个“艺兼众术，学总群言“的饱学之士，却只得到一个位不及九品的司仓小吏，最终称病在家，游艺自逸，以至终老。他的寂寞人生，可以看到唐代立国之初的政治生态，也填补了史学之不足。尤其难得的是，这份拓片使我看到唐初长安书法发展的一个侧面，民众的书写不仅承袭了隋代的基本面貌，还融入了欧阳询和褚遂良的楷书风格。《太平真君三年造像》拓片，有题记。通过题记可以知道，这件佛造像是佛家专门为善信皇太后和太子拓跋晃立的。

一张拓片使我们可以穿越时空、窥探到这么多历史知识，还可以透过其书法感知古代文人的历史情怀、透析古代艺术精神，足以显示其特殊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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