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黄叶飘飞时

林子

时光匆匆，岁月不居。田野里庄稼已经收割。艳阳朗照，秋风和煦，无定河水汩汩流向远方，陕北大地一派祥瑞之气。

在路遥纪念馆前踱步，一阵悠扬婉转的乐曲飘入耳畔，是路遥生前喜欢的俄罗斯民歌《草原》。片刻之后，传来一个富有磁性的女播音员的声音：“我们再来听一听陕西作协会员朱小林的来信：长篇连播节目的编辑同志，你们好！《平凡的世界》我已读过两遍，可每次收听的时候仍然感到非常亲切。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陕北人，《平凡的世界》所再现的生活环境以及风土人情我是非常熟悉的，双水村的风云变幻无疑已离我们很远了，但路遥曾饱蘸深情描绘过的黄土地上的故事，却永远留在了文学的长河中……”是偶然的巧合，还是冥冥中的缘分？聆听着自己多年前写的这封信，禁不住泪光闪烁。

早在2001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重播荣获矛盾文学奖的路遥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由李野墨演播。第二部结束后的《听众飞鸿》栏目，播出了我写给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谈《平凡的世界》读后感的一封信。遗憾的是，当年我并未听到这封即兴而写、未留下底稿的信件的播出。

十一年后，曾在榆林学院就读的一位同样热爱路遥作品的文学青年，逐集重听《平凡的世界》长篇连播时，听到了这封信，并设法联系传给我。听着自己十余年前写的信，顿时百感交集，写了篇文章《岁月的回声》，被收入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路遥逝世二十二周年纪念文集《壮丽的凋谢》。文中这样写道：“这段从岁月深处打捞出来的录音，对我来说真是弥足珍贵！它不仅表达了曾经狂热地爱好文学的我，对于被称为文学教父的路遥由衷的敬意；更是我高扬着精神旗帜，苦苦跋涉在文学道路上的见证！时光流逝，梦想常在。”

这个秋日的上午，于路遥家乡王家堡，怀着凝重的心情，听着自己写于19年前的这封信，不禁感慨万分。适才，参观路遥纪念馆和路遥书苑时，再一次被用灵魂写作、为文学献身的路遥的人生所震撼。活到现在，心灵已然被时光磨出了厚厚的老茧，难得因什么事感动。在纪念馆缓步轻移，目光所及皆是美好的情愫，路遥的经历及作品中熟悉的人物和生活场景，深深地感染打动了我。岁月更迭，总有些最在乎的东西，蛰伏记忆深处，不经意中触动心灵最柔软的地方。

已是晚秋时节，天空碧蓝明净，一些开败的花儿凋零，另一些生命力强的粲然秋风中，一如路遥所缔造的令人向往眷恋、品味不尽瑰丽的文学世界。在院子里那座象征路遥不懈追求的、昂首奋蹄的耕牛雕塑前沉思，缅怀他“像牛一样劳动，像土地一样奉献”的一生，凝望对面阳坡上的路遥故居，秋风瑟瑟黄叶飘飞，210国道车辆往来穿梭……

此情此景，令我想起路遥一部中篇小说《黄叶在秋风中飘落》中的一些情节……又是黄叶飘飞时，这个季节总让人思绪绵绵，更何况此时此地！我想来这里的人们无不怀着崇高的敬意，路遥——陕北人精神的一面旗帜，永远飘扬在生他养他的这块土地上，飘扬在文学的长河中。

即将归去，心中感念着路遥辉煌的一生，胸头激荡起俄罗斯民歌《草原》的乐曲。“路遥苦役般的写作和崇高的精神指向，已成为一个文学时代的绝唱；路遥超越‘活着’本身，超越贫穷、卑微与辛酸，挖掘人生诗意与美好向往的精神，更加显得弥足珍贵。”

斯人已去，精神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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