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70岁生日,我们在一家中餐馆定好包间。家庭聚餐,简单温馨。席间,母亲站起来为我们伸手夹菜,我眼前一亮,看见母亲手上的红手镯。我问母亲何时买的,多少钱。没想到,当着大家的面,母亲竟然羞涩起来,扭扭捏捏微笑着说,这是几天前父亲给她买的生日礼物,花了700多元。父亲也微笑着说,你妈70岁了,该买。我们惊叹不止,如此节俭的父母,竟然舍得花钱买件“奢侈品”。
印象中,父亲给母亲的礼物,还有一件红毛衣。确切地说,是一团红毛线,大概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们从四川崇州老家,随父亲迁到当时的渡口,我和弟弟在十九冶二公司小学校上学。父亲在单位行政科工作,经常出差给单位职工和家属采购生活用品。有一年,父亲照例出差后回到家,不知从哪座城市,购买了这团红毛线,母亲捧在手上,稀罕得不得了,爱不释手,引来几排平房邻居姐妹的羡慕,惊叹。后来,在几位老乡姐妹的帮助下,母亲织成了一件红毛衣,穿上它幸福极了。等到妹妹出生会走路了,母亲穿上红毛衣,拉上全家人去大渡口照相馆照了张全家福。可惜照片是黑白的,根本看不出毛衣的颜色,但母亲也美滋滋的。后来,母亲发福了,渐渐地就没穿红毛衣了。再后来,我们又搬了几次家,母亲一直把毛衣锁在箱子里,还不忘时常翻出来晒晒。
1996年,我结束了一段婚姻,身心疲惫,重新回到父母身边。工作之余,极其沉默,躲在家里看书。一天晚上,母亲让我帮忙,把高组合柜上的箱子搬下来,我想母亲大概是要清理旧东西。果然,打开箱子清理了一阵,母亲翻出了这件红毛衣,我猜她第二天又要晒毛衣。中午下班回家,远远就看见楼梯口的长杆子上,晒着红毛衣,在太阳的照耀下,颜色还是那么鲜艳。想到父母年轻的过往,养育我们的艰辛,想到我离婚对他们的打击,拖着沉沉的脚步,上到四楼楼梯口,我怔怔地看着毛衣,内心五味杂陈。
接下来,白天,晚上,母亲开始拆这件红毛衣,拆线,绕线,缠线,我惊奇地问她,为什么拆,如今长胖了,拆了只能织毛背心了。母亲笑笑,默不作声,父亲看见,也不多问。毕竟是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好使了,母亲织着织着,又拆了重织,其间还叹气。我想,反正母亲退休了,有事做打发时光。在这个冬天来临前夕,母亲终于织好一件毛衣。让我穿上试试。这么红的毛衣,我并不情愿穿。埋怨母亲明明知道我穿衣服颜色的喜好,却偏偏让我穿这么鲜艳的颜色。终究敌不过母亲殷殷的眼光,父亲也在一旁帮腔,鼓励我穿上。我犹犹豫豫地穿上,对镜自照,我的身材像极了母亲年轻时的模样,因此,毛衣穿在我身上挺合适的。“就是专门给你织的。”母亲在我身后淡淡地说,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我,真是操碎了心,年轻人难免没有闪失,既然这样,就该振作起来,不要再这样消沉,以后的路还长呢。于是,年近三十的我,头一次穿上了红毛衣,也触摸到了父母那代人的情感,简单,直接,平和,从容。所谓的爱情,在他们眼里,就是生儿育女,一辈子和和气气过日子,一起老去,直到死亡才彼此分开。这种简单朴拙的日子,也是一种高度,让我望尘莫及。
原本,是父亲给母亲的礼物,却成了父母亲给女儿的礼物。承载着父母的爱,温暖着孤寂的我。
眼前的席间,自然是谈笑风生。望着年过七旬的父母,往事浮现,我内心翻江倒海。其实,不知从何时起,我非常抗拒知道父母的年龄,每到父母生日,总是小妹提前说,哪天是爸妈生日,怎么安排。我真的不想知道父母老去的年龄,我宁愿不记他们的生日。因为,这样只会提醒我:哦,他们又老一岁了。对伤感的我,太残酷了。这绝对不是虚伪,就是不愿意知道他们老去的消息,奢望他们还是年轻、中年的模样。我选择平常的日子,用平常的点滴方式孝敬他们,而不是生日的宴席。
新闻推荐
周奕辰(四川南充)在人间最美的四月天,跟着燕子的歌声和舞姿,我走在川北陌上花开的乡村。忽然,一株淡紫色的铃兰映亮了我的眼睛,像精灵,在绿色的风中,张开淡紫色的翅膀。顿时,清雅的芬芳扑面而来。川北的郊...
四川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四川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