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的呼唤

文/刘艳平

秋天，在古人笔下多为萧瑟凋零的季节，欧阳修《秋声赋》中曾作此形容：“盖夫秋之为状也，其色惨淡，烟霏云敛，其容清明，天高日晶，其气栗冽，砭人肌骨，其意萧条，山川寂寥。”万里悲秋，是接天的苍凉。而我更喜欢秋的另一面，如刘禹锡“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如毛泽东“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当追求不再局限于仓廪之实，换种目光，更见秋的风骨。这一站，我们抵达莫斯卡、党岭。

去莫斯卡的山路，隐逸在两山之间，越往前行，山之景色越发蔚然而深邃，阳光斜斜地洒下来，微风拂过，树影婆娑，闪着银白的光芒。沟壑的背光面，则笼着一层黛青色的薄雾，山川静默，宁静而庄重。公路边是同样蜿蜒盘旋的河流，高山上冰雪消融，汇成湍急的溪流，冰冷而清澈，水声淙淙，一路欢歌向前奔腾。十月初期，或因我们来得太早，还不及叶落霜红，只能看到些许泛黄的树木，隐在蓊郁的山林之中，历历斑驳。倒是溪边的草地已见初黄，开始显露金秋迈近的景象。

莫斯卡海拔4000米，被三座神山拥抱，这里是传说中最后的村落，曾是格萨尔王战斗和生活过的地方。牛羊悠闲地低头吃草，这里的草有别于塞外的风吹草低，只是才没马蹄，像绒绒细毯，给广阔山川绘就一道温柔的弧线，有着淡定却不容忽视的温情。天空湛蓝通透，云朵洁白磅礴，隔着空间都能感受到它的绵软。多少年来，牧民们守候着这片净土，过着与世隔绝的诗意生活。

在超然物外的胜境中，人与动物和谐共处。土拨鼠是莫斯卡极具地域特色的动物，在平旷的大山之间，土拨鼠已让人喂得太饱，深潜洞中，难见真容。队友们便寻觅在山的更高处，我因感冒有高反症状，未一同跋涉，只能从别人的镜头下窥见它缱绻慵懒、憨态可掬的模样。

出发之前，朋友极力推荐在莫斯卡住一晚帐篷，仰望别样星空。行程却安排入住党岭，最初还有些许遗憾。时值上弦月，入夜渐深，月亮早早地落于西山之侧，浩瀚星空更加肆意璀灿。星月皎洁，明河在天。静默穹顶之下，仰望繁密星空，方能更深体会“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正如歌中曾说：“原来所得所获，不如一夜星空。”于是也心境坦然，豁达开朗。愿畅饮过往，得失全抛，宠辱偕忘；愿往后余生，凛冬散尽，星河长明。

葫芦海是党龄必去的打卡胜地。为了保存体力，我们选择骑马到半山腰。上山的时候，天空开始乌云显现，到半坡时，竟然下起雨来，让人欲哭无泪。不过，没多久，雨停了，虽然深知这种天气难见到期待的美景，但行已至此，似乎也没有回头的理由，算了，还是硬着头皮上吧。

葫芦海海拔4200米，是第四纪冰川退缩后形成的高原堰塞湖，状如葫芦，故名曰葫芦海。初见葫芦海，没有想象中那样惊艳，密集的乌云沉沉地压着远处雪山，只剩下惨淡的天空。幸得湖水清澈明净，碧波荡漾，波光粼粼，湖边红杉开始泛着入秋的金黄，透着小家碧玉般羞涩而温婉的美。我们静静地坐在葫芦海旁边，期待风吹云散，显现海子后面的皑皑雪山，显现蓝天白云倒映在水中的通透明澈。发呆几个小时，深感今日盛景难寻，人微微沁凉，悻悻然，抱憾而归。

行程的第一天和第三天，均入住中路藏寨，中路藏寨藏语意为“人和神向往的地方”，这是四川唯一一座入选“中国景观村落”的寨子，海拔2100米，据说墨尔多神山的许多转山信徒，都会选择这里经过并落脚。藏寨中几座雕楼高高耸立，藏房倚山而建，白色墙体，勾勒着绛红色墙边，斑斑驳驳地散落在山间绿树从中。黄昏时近，落霞满天，藏寨便凝固在金色的薄雾中，让人联想到梵高笔下《秋天的风景》。如果是晨光曦微的清晨，云雾在山间蒸腾，薄的如纱，浓的如练，藏寨在云雾间若隐若现，犹如人间蓬莱。这种美是不需要言语的，只需用心感受，坐在窗边，沏一壶茶，发一会儿呆，也就惬意无比了。

读书是壮阔的历险，精神的回归更是一次远行，一路上风险是必须的。这恰似大马哈鱼的回游，无人喝彩时只有自己用心关照。行程的四天里，高反的症状有些超乎我的预期，在车上一路颠簸，心里也是七晕八素。幸得自然的纯粹给我以无限的精神慰藉。我时常对着雪域神山发呆，多希望能将身心安置在这纯净的土地，得到神山的眷顾与滋养，用卡布插曲的水洗涤我沾满尘垢的心灵，回复生命最初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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