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珠玑,篇篇精华 读张岱《夜航船》

□袁传宝

有学者说,人生如果只想读一本书,就能够变得博识而有趣,那一定就是《夜航船》了。

这是一本百科全书,也是一部集故事性、趣味性、知识性于一体的不朽经典。问世三百多年来一直久盛不衰,流传至今。这般学问仿佛满天的星光,在漆黑的夜空闪烁,璀璨的光辉耀眼迷人。

谈到《夜航船》这部有趣有料的文化常识小百科,必须谈到其作者张岱。张岱(公元1597年-1679年),明末清初散文家,字宗子、石公,号陶庵、天孙,别号蝶庵居士,晚年号六休居士。山阴(今浙江绍兴)人。著有《陶庵梦忆》《西湖梦寻》等经典名著。

《夜航船》并非佶屈聱牙、艰涩难懂,相反,作者采用浅显明了、通俗易懂的文字,叙述了四千多个文化常识片段。

《夜航船》目录分类明确,条理清晰。全书共分二十部,上册八部,下册十二部,名称为《天文部》、《地理部》、《人物部》、《考古部》……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夜航船》内容全面,应有尽有。从天文地理到诸子百家,从三教九流到神仙鬼怪,从政治人事到宫廷秘闻,从珍禽异兽到草木花卉,从小品散文到诗词歌赋,从星辰大海到山川景致,从伦理掌故到典章沿革,从衣冠日用到珍宝古玩,从番邦异域到符咒方术,囊括种种,涉及广泛,可谓一本博大精深、包罗万象的百科知识全书。

如谈到东汉末年三国时期寿亭侯关羽过关斩将、水淹七军的英雄事迹,《夜航船》所说:“汉寿在四川保宁府广元县。汉封关公为汉寿亭侯,即此地。后人称寿亭侯者误。”张岱指出:关羽的封地在四川广元。“汉寿”是地名,“亭侯”是爵位,不是什么汉代的“寿亭侯”。

《夜航船》语言风趣,诙谐幽默,生动形象,文字精炼。他胸中有丘壑,笔下显精神。

如对唐代文学家、政治家、“唐宋八大家”之首韩愈,张岱在《夜航船》叙述其被华山吓哭的故事:“韩昌黎夏日登华山之岭,顾见其险绝,恐栗,度不可下,据崖大哭,掷遗书为诀。华阴令搭木架数层,绐其醉,以毡裹缒下之。”笔下的韩愈,惊慌失措、战战栗栗、倚崖大哭、扔遗书作诀别的醉态淋漓尽致地描绘出来,生动有趣。戏谑有加,三言两语,人物形象便跃然纸上。

美丽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翻阅《夜航船》,令人感叹无限:张岱体内有一个如此有趣的灵魂。世上之人形形色色各式各样,唯独有趣最难寻觅。正如余秋雨所言:“《夜航船》和明代小百科确实太有意思了,我自己巡睃书架时也常常会让目光在那里顿一顿。”

有趣的《夜航船》彰显有趣的张岱,读《夜航船》,就如同跟有趣的人相处,让自己每天快乐有趣,仿佛狭窄的房间打开窗户,阳光舒展,播撒进来,灿烂辉煌,摇曳多姿。

如果只读一个人的书,就能让你变得博识有趣,非张岱的《夜航船》莫属。二十大类,125个小类的学科知识,撑起《夜航船》这部丰富厚重的有趣的书,成就了张岱“有趣的人”的印象,也树立了张岱被公认为最伟大的明代散文家的不朽。

在这部短小精彩的著作中,张岱将其毕生所学所见、全部智慧通达,融合于中,字字珠玑,篇篇精华。

为何此著作取名为《夜航船》?作为江南人,张岱对夜航船熟稔有加。

夜航船象征着南方水乡长途苦旅。人们外出航行途中,行驶缓慢,坐着无聊,便以闲谈消遣。乘客天南海北,各色人等,有富商大贾、有文人学士、有迁客骚人、有普通百姓。其间谈话,内容五花八门、包罗万象,大到日月星辰,小到衣食住行。张岱在《夜航船》序言中说:“天下学问,惟夜航船中最难对付。”

为证明此般见解,张岱讲述一个小故事:“昔有一僧人,与一士子同宿夜航船。士子高谈阔论,僧畏慑,拳足而寝。僧人听其语有破绽,乃曰:‘请问相公,澹台灭明是一个人、两个人?’士子曰:‘是两个人。’僧曰:‘这等尧舜是一个人、两个人?’士子曰:‘自然是一个人!’僧乃笑曰:‘这等说起来,且待小僧伸伸脚。’”

张岱说:“余所记载,皆眼前极肤浅之事,吾辈聊且记取,但勿使僧人伸脚则亦已矣。故即命其名曰《夜航船》。”由此可知张岱的良苦用心,他编写这本介绍中国文化常识的书并取名《夜航船》,苦心孤诣地希望人们博学多闻,不至于在类似夜航船的场合出丑丢脸。

《人民日报》评说此书:“夜航船中的考问虽多是一些极肤浅的事,但它却包罗天下学问,都应重视的。”

世间美好的事物千万种,令人赏心悦目,但把所有的美用文字写出来供人消遣,在闲暇时可轻松阅读的书籍,唯有《夜航船》。翻开这部小型百科全书,便能领略中国文人的文化江湖,品味古代夜航船中的大千世界。

1679年,张岱卒,终年八十二岁。

有趣的张岱斯人已逝,《夜航船》这本有趣的书却流芳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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