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岁马识途 文缘难了 封笔难停笔

甲骨文研究新著即将出版

马老在书房。

马老的草稿。

马老在庭院留影。

马老台历上的研究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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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老专门为﹃阿来书房﹄题字。

去年7月，文坛巨匠、106岁的马识途发布“封笔告白”，宣告以小说《夜谭续记》结束弄笔生涯。消息一传出，轰动文坛。

而在过去的这半年里，马老封笔不停笔——书法不断在写，更重要的是，他对甲骨文的研究始终没有停歇，并即将开花结果！

近日，记者从马老和四川人民出版社（以下简称“川人社”）获悉，马老回忆他在西南联大求学时光、与甲骨文结下不解之缘的新书正由川人社紧张编辑制作中。该书是马老第一本关于甲骨文研究的专著，有望年内面世。

□四川日报全媒体记者肖姗姗成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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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耕不辍

台历上写下研读笔记

据了解，马老这部甲骨文研究著作主要回忆了他当年在西南联大古文字学专业求学时，罗常培、唐兰、朱德熙、王力等先生讲授的古文字学，尤其是唐兰先生的甲骨文研究精髓，同时记录了他当年对部分甲骨文的研究，以及他现在对甲骨文做的形训注解。主要包含上、下两卷和附录。上卷为“马识途拾忆”，下卷为“马氏古字拾忆”，附录“马识途甲骨文形训浅见”等内容。

自2017年起，记者每年去马老家探望他时，总能看到他在一本本台历上写写画画。仔细翻看和交流方得知，原来那都是马老写下的关于甲骨文的研究笔记。他说：“我在西南联大的时候，语言文字专业，听唐兰、闻一多的课，我做了很多笔记。其中，近现代著名文字学家、历史学家唐兰给我们上《说文解字》，讲金文、讲甲骨文，非常精彩，他们都不写讲义的，但我都记下来了。”马老曾经很遗憾，那些珍贵的笔记因为他曾经地下工作的绝密性不得已销毁，但他却自信地表示：“不过，它们都在我的脑子里！”于是，从2017年开始，马老就根据自己的记忆，不断地整理笔记，随时随地，想到什么，都立刻记录下来。

2019年10月，马老曾告诉记者：“我想写一本书，关于中国现在的文字和过去的文字，用现在的文字来追溯字源。”当时，马老还担心不知道能不能成稿，也不知道能不能完稿，能不能出版更是没底，但他仍然坚持，笔耕不辍。2021年2月24日，省作协主席阿来去看望马老，马老拿出一本台历，上面是他新近做的甲骨文研究笔记，阿来连连感叹：“这是珍贵的手稿啊。”并直言希望能助力手稿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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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贵手稿

精编细作为马老圆梦

有意思的是，在阿来之前，有人捷足先登！这次合作，源于川人社社长黄立新的一次拜访。2021年1月22日，黄立新专程前往马老家，看望刚刚过了107岁生日的马老。忆及当日，黄立新仍然很激动。“刚坐下，马老就兴奋地跟我们聊起西南联大中文系那些事，聊罗常培、唐兰、朱德熙、王力等先生，让人感觉70多年前的校园往事仿佛就在昨天。”交谈间，马老提起他曾一心想做学术，想成为一名语言文字学家，但因为当时地下工作的原因，他错过了好几次可以在甲骨文上做更深入研究的机会。“近几年，马老还是对自己的语言文字学专业念念不忘，稍微有点时间就在回忆与记录师从唐兰等先生的过往和他对古文字学的一些心得。即使中途生病住院，他都一直把这部甲骨文书稿记挂心间。出院后，他再次捡起笔，陆续记录，慢慢完成这个甲骨文的手稿。马老说，这算是完成了他一个最大的心愿。”令黄立新没有想到的是，马老竟然当即留下他和随行编辑的联系方式，承诺将这个手稿交于川人社出版，黄立新直言：“这些文字，太珍贵了！”

拿到马老的手稿后，黄立新亲自参与，很快就和责编蔡林君制订了编辑出版计划。文字扫描、录入，出条样，封面、版式设计……“我春节期间加班加点地审读马老这部书稿。”蔡林君透露，这样的加班不仅没让她烦，反而为足不出户的假期生活增添了很多乐趣，“甲骨文作为古文字学之一，如果写得不好，容易枯燥无味，难以阅读。但马老笔下的甲骨文，字句灵动，娓娓道来，让人感觉就像在跟马老夜谈对话一样，轻松而有趣。”

曾记得电影《无问西东》上映时，西南联大的辉煌、传奇但又艰苦的历史，令世人震撼。而马老的这部研究专著会将西南联大再次推向公众，正如蔡林君所言：“那些丰富的甲骨文知识，那些难忘的上课情节，那些可敬的大师们……让人读了就有想回到当年的西南联大，回到马老当年的课堂，去听听唐兰等教授讲古文字学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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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日拾忆

竟有幸再见大师风采

蔡林君特别提到了马老写在台历上的手稿。“那是他一边读甲骨文《说文解字》，一边回忆他的老师唐兰、陈梦家等先生当年在西南联大教学时的情形，意趣别开。”台历上有日期，比如“六日”，马老说“武”，今人常说“止戈为武”。马老先引唐兰先生观点，“止”在甲骨文中是“脚趾”，故有“脚步”之意，合在一起，就有“拿起武器摩肩接踵去打仗”的意思，正好与“止戈为武”相反。

“六日”没写完，翻一篇，马老又在“七日”接着写。唐兰先生对甲骨文研究诸大家做过一个恰当且精妙的评价：“自雪堂导夫先路，观堂继以考史，彦堂区其时代，鼎堂发其辞例，固已极一时之盛。”这是说，中国近代四位著名的研究甲骨文的学者罗振玉、王国维、董作宾、郭沫若对甲骨文的研究已经达到极高的水平。他本人又从《说文解字》的文字学角度深入研究甲骨文，使得甲骨学研究进入到一个科学的轨道。马老还在手稿中谈到，唐兰先生讲的“西南联大精神”，一句话，要不“泥古”，更要有“疑古”精神，甚至又能一鸣惊人、发聋振聩，这才叫精通，但还很不够，学者必须精通九种外语，能从外国典籍中摘其精华，“为我所用”。

尤其令人感动的是，马老如此高龄，却始终记得唐兰先生给他们讲的最后一课。在那一堂课上，唐兰先生真切地对学生们说：“我们教学相长，研究汉文字课程将告结束，其实我并没有教给你们多少学识，我不过是为你们打开研究古文字学的大门，给你们指出一点前行的门径。汉文字学浩如烟海，人生有共同趣味的人不多，有的人在海边才湿了鞋，眼看大海波涛汹涌，知难而退了；有的人下海游了去，有半途而废的，也有给水淹没的。只有很少的人能有坚强的意志，会锲而不舍，乘风破浪，向隐约渺茫的彼岸奋勇前进，虽这不免载沉载浮，吃了不少苦水，终于到达彼岸。踏上一片茂密的学术深林，那里时见阳光灿烂，时见雨横风狂，时见荆棘密布，但成功的果实诱惑前行。有的一鸣惊人，有的却默默无闻，在学术深林里徘徊，了此一生，却死而无悔。相信学术的道路虽然崎岖，但总有中国人去探索，哪怕不过识破一字，也是对中国文化的贡献。”唐兰等先生学术的严谨性、饱含的家国情怀……在马老的手稿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编辑推荐

马识途甲骨文研究专著有何重要价值？川人社编辑从三个方面进行了推荐。

首先是唯一性。唐兰先生等西南联大大师在甲骨文研究史上具有权威性，而唐兰先生人很谦逊，他不大赞成对古字作定论的某些论著，所以也不准把他的一些学术研究结果，公之于世。马老一直对唐兰先生念念不忘，如此高龄能系统回忆并为唐兰先生甲骨文的研究写出这书稿，并注明这是唐兰教授的“成一家之言”的试稿，实为难得。马老将此段珍贵的历史记录下来，是我们能收藏和传承的宝贵的甲骨文研究资料，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此书为马老第一本关于甲骨文研究的专著，具有唯一性和独特性，填补了市场空白。

其次有学术性。马老作为甲骨文研究者，不仅将唐兰先生等对甲骨文研究观点和成果都记录了下来，而且自己也做了相应的甲骨文研究和训字补充。故此书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对古文字学教师、学生和研究者，都具有很高的指导意义。

第三是可读性很强。马老文笔流畅、优美，娓娓道来，让人仿佛回到了当年大师云集的西南联大，并代入那段令人难忘的历史中，深深地为当时唐兰先生等大家严谨谦逊的学术态度所折服，也为马老的勤勉奋进所敬仰，具有极强的可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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