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栋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每当走近故乡的山水,我便想起唐代诗人贺知章晚年回老家时信手写下的这千古名句。而今,离家四五十年的我,鬓毛稀疏发花白,乡里乡亲见了,常说我乡音无改。
13岁那年,我考上泰安的中学。解放初期,我觉得那时考中学比现在考大学还难。接到入学通知后,家人为我开的“茶话会”仿佛就在昨天。说是欢送我去上学,倒不如说家人合起伙儿来教训我,用现在时兴的说法,“茶话会”的关键词是让我上了中学别“撇腔儿”,因为撇开乡音讲普通话会遭乡人笑骂。那晚,俺家“话别会”的桌子上,一把旱烟、几把花生,一壶粗茶水让我续了又续。父亲的话如打腰鼓——旁敲侧击,堂叔的话敲山震虎,如豆的油灯被他的旱烟袋吸得忽明忽暗。堂叔的段子讲的是,邻村的一个进城读了两年书的学生放了暑假跟着他父亲去锄地,路上碰上了他大爷,大爷问学生:“多咱回来的?”“多咱”是方言,真正的母语,《现代汉语词典》中有。那位学生回答得干净利索:“昨晚回来的。”他大爷一听这洋腔儿,恼了:“你坐碗(昨晚)回来的?你怎么不说你坐盆儿回来的!”讲到这儿,众人笑,我也跟着笑。学生说话撇了腔儿,他父亲的脸上自然无光。到了地头,学生问父亲,这地里“红秆绿叶开白花儿,啥东西?”学生这下又犯了禁,“啥东西”乡音应说“这是(什)么?”那窝了一肚子火儿的父亲大怒,举起锄头说:“我这就耪你!”这话的大意是“再撇腔,我就拿锄头打你、打死你!”吓得学生连忙说:“别耪——别耪,荞麦——荞麦!”堂叔的段子讲到了高潮,除了我,满屋的人都在笑。
1976年,阔别家乡五六年的我从千里之外回山东泰安老家探亲。父亲借了辆“除了铃铛不响,其他哪里都响”的自行车到火车站来接我。那时,我与父亲骑自行车一个不熟练、一个“二把刀”,带人载物怕把人家车子摔坏了,俺俩推着车子沿着泰安至东平的土公路向俗称二十里地外的俺那山村走。走一路,父亲嘱咐了我一路,“回到家了千万别撇腔儿,见了长辈早下车,遇到会吸烟的赶快把烟递上……”父亲的话絮聒了一遍又一遍,唠叨得我耳道里生了趼。进村头一个遇见的正是我离家进城读书时给我讲“撇腔”段子的堂叔,我赶忙站住,递上两根烟,一根给他点上,一根给他别在耳间。“多咱下的车?”堂叔问,我答:“头晌(上)午,叔和婶子都壮实吧?”“壮实、壮实,都壮实!你看你,在外读了那么多年书,当了那么多年兵,跟在家一个样儿,说话一点儿也不撇腔。”堂叔的话,让我身边的父亲脸上直放光。
如今,退了休的我,乡愁浓了,回家的步子勤了。前几天,我从泰安城乘第一班公交车回乡下老家赶早饭,进村恰逢堂叔在桥头的文化广场晨练,忙着掏香烟的我,乡音早到了嘴边。没曾想,堂叔先给我来了一句:“鼓捣猫呢!(音近似英语早上好)”我问:“叔,您也会讲英语?”“多年了,”叔逗我说,除了“拜拜”他还会“沙发、咖啡、滴滴涕”。我与叔倚着桥栏杆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啦闲呱儿,略通文墨的堂叔说:“咱爷们儿落伍了,如今再不讲普通话撇撇腔儿,看孩子也没人用咱了……”村上的小河,把俺那与时俱进的乡音付与东流之水,去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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