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不出 八不归

18岁那年，我从南陵一个名曰公鸡蛋小村子走了出来，进了后港桥边的拉丝厂工作。第二年的正月初四那天，临上班前，我跟奶奶说，厂长一家对我很照顾，我想正月初七请他们来我家吃个饭。奶奶说，好，那我在家等你们。

初涉社会、生性胆小的我，每次遇见厂长却又不敢说。直到正月初七的那天早晨，我看厂长来厂里上班，正想告诉他，却见他骑了永久自行车要径直朝厂里奔去。我急了，连忙追上去，厂长，厂长！什么事？我奶奶想请你跟阿姨去我家吃饭！今天？嗯！今天初七……七不出，八不归嘛！然后就见他骑着车远去了。

厂长没答应，我也无办法。恍恍惚惚上了大半天班，想想还是提前下班回老家一趟。

大客车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在三里镇境内的318国道边的大石磙停下了。我下了车往村口走去，远远地就看到奶奶系着黑围腰，面朝国道，站在村口水塘边掉了叶子光秃秃的梧桐树下，我飞也似地跑过去。

“奶奶！奶奶！”

“鬼丫头，搞到现在回来，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厂长他们呢？”

“厂长他们今天有事情，来不了，我又没有办法告诉你们，只好下班了自己回来。”

“那就下次再请他们来吧，快回家去吃饭！”

然后我就两只手抱着奶奶的左手臂蹦着扭着回了家。进门后二姐对我说，你看看你奶奶搞了好多菜，晚上你一个人吃了，吃不掉，拿棒槌揣！

我打开碗橱，鸡爪冻、红烧鲫鱼、炖黄豆拌菠菜、芫荽菜拌臭干子，吖，怎么还有鱼皮花生米？“奶奶叫屋后正平子帮助做的，呢，屋后炭炉子还炖着个老母鸡，饭锅里还蒸着几碗菜！”二姐嚷嚷着……

对于奶奶精心的准备，顿时，我羞愧得满脸通红。都怪我！如果我一上班就告诉厂长初七奶奶在家烧好了饭等他们来吃，厂长应该会安排好事务，初七说不定就会来家里吃饭的。也就不会让奶奶待客的热情、烧菜的辛劳白费了。

那晚，奶奶一个劲地叫我多吃点，多吃点。第二天一早，我便回厂里上班了，奶奶一直把我送到村口，然后就站在塘边，一直到我看不见了……

小时候，就听奶奶说过，“七不出，八不归”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一句老话，意思是家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没有准备好，不要出门；出门在外，“忠、孝、悌、信、礼、义、廉、耻”没有做好，不要回家。

许多年过去了，每年正月初七左右，从别人口中听到的那几个字，我总能想起厂长推着自行车说着“七不出，八不归”的样子。而那位痛我爱我，烧好一桌菜在水塘边风口里等我带客回家的奶奶，也只能长久地驻留于我的心中了……

周红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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