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独秀与张恨水

陈独秀与张恨水是神交时间长，实际交往的时间短。陈独秀对张恨水的影响很大且长远，张恨水对陈独秀也有过帮助和慰藉。

1915年9月15日，陈独秀创办《青年杂志》（1916年9月更名《新青年》），发动新文化运动，开始“革中国人思想的命”。1917年1月，陈独秀应北大校长蔡元培之聘，任北大文科学长。陈大力改革北大文科，并以《新青年》、《每周评论》为阵地，进一步开展新文化运动，大力提倡科学民主，宣传反帝爱国民主思想、介绍社会主义革命等。1919年，“五四”爱国民主运动爆发时，陈独秀已是名震全国的新文化运动的伟大旗手和“五四”运动的总司令了。

1915—1919年，张恨水正值风华正茂，为谋生而浪迹他乡，后受友人郝耕仁之约，到安徽芜湖任《皖江报》总编辑。期间，他亲身经历新文化大潮，感受“五四”爱国民主运动的广泛影响，并亲眼看到了许多热烈的革命情形，决定在《皖江报》上设立介绍“五四运动的周刊”，并以芜湖民众爱国民主活动为素材，创作出小说《皖江潮》，在报上连载，宣传反帝爱国和新文化运动。

张恨水自幼嗜好古典文学，经历“五四”洗礼，对于新文化运动中的文学革命的主张非常赞同。青年时代张恨水已与陈独秀神交已久，受其影响很大，并以陈是同乡为荣。他曾说过：“陈（仲甫）先生为皖人，是吾同乡”；“先生在北大掌文科学长期间，颇有作为”，“乃皖中人之骄傲”。张自称在陈独秀面前是“后生小子”。陈独秀领导的新文化运动、“五四”反帝爱国运动对张恨水产生了积极的影响，张恨水将此痕迹反映在《现代青年》、《似水流年》等小说中，表达了对人生、社会更深层次的思考。他认为新文化运动、“五四”精神是时代的潮流，大势所趋。出于对陈独秀的仰慕，张恨水于1919年秋计划去北京，想去北京大学做旁听生，并希望成正式学生。后因忙于生计的缘故，未能去成，心中甚憾。

张恨水在政治上无党无派，但贯穿在他编办的报纸和创作的通俗小说之中的爱国进步思想，与陈独秀的反帝爱国、振兴中华的革命精神是一致的。抗日战争爆发后，国民党当局迫于局势的变化，提前结束陈独秀的铁窗生涯。1937年8月23日，陈独秀在妻子潘兰珍和三子陈松年陪伴下出狱，不久他投入到宣传全民抗战的大潮中，摆脱了党派的拘束。他撰写《抗战与建国》一文，提出中国要建成近代化国家，需要完成4项民主任务：民族的国家独立与统一；立宪政治之确立；民族工业之发展；农民解放。以此表明他坚持抗日战争及抗战胜利后如何建国的政治设想。

1938年6月，陈独秀一家共9人乘中国、中央、交通、农民四大银行的包轮由汉口溯水而上，先到宜昌，后又换船至重庆。1938年7月2日，陈独秀夫妇等乘“民权”轮到重庆。不久，张恨水、张慧剑、周岳钦诸先生代表《新民报》、《新蜀报》等皖人乡友登门拜访并宴请陈独秀夫妇等人，为其洗尘。张恨水后来回忆宴席时的情形，写道：陈独秀“慈祥照人，火候尽除；面清癯，微有髭，发斑白，身着一旧袍，萧然步行；后往往随一少妇丰润白皙，衣蓝衫，着革履。”他回忆道：“与之言，操吴语，宴会间，先生议论纵横，畅谈文艺，夫人则惟倾听，不插一语。”因政治上敏感的缘故，陈独秀在重庆的许多旧友和学生都装着不知道他一家来重庆，对此，张恨水愤然长叹“世态炎凉至此”。张恨水等人的设宴洗尘，让陈独秀非常感动，颇得慰藉。

实际上，在洗尘之前，张恨水就曾为陈独秀的坎坷命运关切、痛心。1938年6月22日，他在重庆《新民报》副刊撰文《哀陈独秀兼及高语罕》。他写道：“举世不乏英雄豪杰，不见几个为君（陈独秀）哀，而乃令世人所视为鸳鸯蝴蝶派之小说匠（张恨水）哀之。”张还借金圣叹的话说：“吾欲痛哭之。”他对陈的境遇之悲愤和同情溢于言表。

张恨水在重庆编辑报纸期间，撰写了《前线的安徽，安徽的前线》、《潜山战区游击队短歌》、《冲锋》等抗战连载小说，十分忙碌，尤其是在抗战的困难时期，他的生活十分艰辛。张恨水虽不能亲赴江津接济和照顾陈独秀，但对陈表达了极大的关心。他在《念陈独秀》一文中流露出对陈独秀的健康不佳、经济拮据的担忧和同情，对他执着追求科学民主的精神的敬佩。

1942年5月27日，陈独秀与世长辞。张恨水为痛失一位尊敬的长辈、老乡而悲痛不已。他在6月2日的《新民报》上撰文《陈独秀自有千秋》：陈先生为人用不着我来说，在目前大概还是“盖棺论不定”。他认为论学说，陈先生是忠诚的。虽不能说他以身殉道，但可以说他以身殉学。一个多月后，张恨水又撰文悼念陈独秀，再次感叹陈先生生前凄凉，死后寂寞。他批评那些“所谓友人”是“当年好友隔鸿沟，总为官阶怕出头”。他声称自己不害政治病，也不怕别人说他在恭维陈独秀。张后来又连续写了6首悼念陈独秀的绝句，刊于《新民报》上。

陈独秀，一代人杰过早地离开人世，享年仅63岁。25年后，一代通俗文学大师张恨水也在“文革”大潮中寂寞地逝去，享年72岁。这两个著名历史人物的经历及交往，令人深思和永久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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