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情感
很久没看过像《万箭穿心》这么接地气的电影了,完完全全普通人的生活,普通人的悲哀,是一碗白粥,虽然不那么鲜美可口,但平和养胃,没有把明星和名导一锅烩,弄得人吃下去撑个半死,完了还消化不良。
鲁迅先生说,悲剧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了给人看。其实,人世间还有些悲剧,一开始就不美好,撕碎了更不美好。便如剧中宝莉的悲剧。她在汉正街帮人卖袜子,丈夫混上了不错的单位的车间主任,分到了两居室的新房,对于宝莉来说,生活是满足的,别无所求了。
可是,丈夫却是有所求的,他不喜欢宝莉成天在家里对他和儿子呼来喝去,甚至,他是渴望爱情的,渴望温馨的家庭氛围。所以,当女同事颇有心地对他道一声“生日快乐”时,这种“特别”的关心就让他动了情。或许,忙碌而市侩的宝莉从来没给过他如此的温柔。当他对宝莉说要离婚时,宝莉百思不得其解,住上了新房,还有什么不满足?
她不知道生活不仅是物质的,更是精神的。她坚决不离婚,房子是丈夫单位分的,离了婚,自己就得不到房子,为此,她不惜毁了丈夫的前途,在眼睁睁就可以将丈夫捉奸在床时,她选择了报警。爱情变成了丑闻,车间主任下了车间,最后直接下岗,母亲来投靠他,在家里低声下气的他连帮母亲争取一个容身之地都难,当他从小三那里得知是宝莉打的报警电话,他彻底崩溃,跳了长江二桥,遗书里安排了老娘和儿子小宝,却没给她留下一个字。
活着,他不爱她,死了,她不哭他。为了房子,他和她却分不了,死生契阔地厮守。只有死,才能挣脱。在普通人的世界里,有太多没有爱情、不能温柔相待,却为了不是原因的原因捆绑一生的夫妻。
宝莉不漂亮、不聪明、不贤惠、不富裕、不考虑前途、不追求她眼睛看不到的东西,但她不妥协,也善良,也坚强。丈夫死后,她做了“扁担”,一扁担一扁担地挑起儿子小宝的生活,她自己吃剩饭剩菜,却给小宝吃苹果牛奶,起早贪黑,过早地苍老。十年,她牛一样的干活,直到儿子高考考了全市状元,她以为,她能够享儿子的福了。没想到,儿子却无情地告诉她,他要为父亲报仇,要赶她走,和她断绝母子关系。
也许,正如朋友跟她说的,那房子风水不好,很多条路从房子下穿过,是万箭穿心。所以,丈夫寻了死,儿子不要她。到了最后,她仍是想不通,生活好了房子有了丈夫却去跳江,十年辛劳十年付出儿子却不领情,最终孤身一人,把争了一辈子的房子留给儿子,自己挑着一担行李离开。好在,导演也是有悲悯之心的,不让这个有缺点的善良女人走投无路,安排了建建收留她。
她和建建离开的时候,儿子小宝正坐在不远处的水泥花坛边望着她,他的眼神是复杂的。我的心情也很复杂,有多少“优秀”孩子都是被这样的“扁担”母亲培养出来的,却不懂得感恩和回报。这不是一个人的悲剧,是丈夫、宝莉和儿子三个人的悲剧,且悲而未觉。像刮了一场台风,留下的是一片无法收拾的残局。
后来知道,这部电影改编自武汉藉作家方方的同名小说,由新锐导演王竞执导,谢飞监制,正在角逐东京电影节的金麒麟奖。希望这样直逼灵魂的电影写实主义更多些,好电影是纯绿色食品,很难得的。
王玉洁 安徽省散文家协会会员,芜湖市作家协会会员。出版个人散文随笔专集《伊人如月水一方——诗经中的女子情怀》、《临水照花人——才女往事》、《不似当时——古诗十九首》,散文合集《有一种胸怀叫大气》,诗词鉴赏合集《张孝祥词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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