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智慧唐玉霞芜湖日报副总编辑芜湖市评论家协会副主席

大智慧

唐玉霞  《芜湖日报》副总编辑，芜湖市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历史随笔《她们谋生更谋爱》，长篇历史小说《情断南宋》（合作），参与出版《张孝祥词鉴赏》、《舌尖上的江南》等书。

上期咱聊了聊一起吃饭的人，没有聊完，再添一碗。 这是比较罕见的。如今连娃娃们吃饭都是一碗成功，再添一勺子她蹦跶个没完。吃饭，又不是吃药。可是如今吃饭比吃药困难。办公室的妞儿，到饭点就从包包里掏一把药丸子，定期到药店购买各色维生素，医保卡入不敷出，食堂的饭卡倒是一年到头不动弹。最好的减肥方法是什么？是饿。

前几天和出版社的老师一起吃饭，叨陪末座。埋单的姐儿可热心了，生怕大地方来的老师们吃不好，而且可职业了，一定要有大菜。当然我这样一个主中馈不合格，又不埋单的人，既不能张扬着东道主的主动性，又无能彰显内行的热情。眼睁睁看着一盘红烧甲鱼上了餐桌，且是本甲鱼。是不是本甲鱼只有该甲鱼心里清楚，可惜已经杀人灭口死无对证，价格当然是比本甲鱼还要钢钢地。这热浪滚滚的夏天，恶浪翻翻的傍晚，一大盘浓油酱赤的红烧甲鱼，看看都感觉从汗毛孔往外渗油，你说得有多强劲的胃口来对付？尤其在座的一不喝白酒二不喝啤酒，既然不豪饮哪能大口吃肉？点餐的姐儿不停推介，收效甚微。看看本顿饭局进入尾声，由不得为这只昂贵的甲鱼痛心疾首，咱是过日子的人，菜市场差个三五毛，那把小青菜死活就进不了你菜篮子。

何况是甲鱼，本的。

就在这个时候，服务员上来了，不声不响地提起甲鱼锅子下去了。时段已是最后一轮热情寥寥余温依依，众声喧哗，集中轰炸，等告一段落，瞬间有枯坐的茫然，跟排练过的一样，服务员非常适时地捧着满满一大锅上来了——甲鱼汤炒饭。没有吃完的甲鱼也在，但是第一女主角已经沦为黄金女配角，她的出现只是为了证明这出戏是有来头有来历的。主角是米饭，不是白花花而是赤褐色，粒粒饱满油光锃亮，日光浴得既充足防晒油抹得也充分，最重要的是不像等闲炒饭那样硬，被二度烧伤后吸干了水分，枪子似的，干爽是干爽，就是在胃里面的时候也倔强的列队走正步，胃们扛不住这样的准军事化管理。但是也不烂软，汤汁包裹着米粒，一点不多一点也不少地均匀，火候一点不多一点也不少地均匀，在这里，均匀是个多么美好的词。因为这一锅米饭是独立的个体，又是整体，这剩下的甲鱼汤汁以及甲鱼块，是残羹又不是冷炙。厨房的机密在哪里？在于五味调和得均匀，在于菜蔬们既能保持各自的独立性又融合成为一体。治大国若烹小鲜，若是烹得小鲜，他就是他的国度里的王。这就是王的盛宴。

农耕社会的后裔，对于一碗米饭的眷恋丝丝缕缕，绵绵不绝。在这里，米饭不仅仅是米饭，也不能就是米饭，它是包容的混合的杂糅的，也就是说，米饭不是为了果腹疗饥，而是和菜蔬一样向味蕾讨好和肠胃卖乖。我们吃一碗米饭，已经远离了吃饱的最初要求，脱离了吃好的小康阶段，只是为了安慰而已。安慰我们的记忆。

甲鱼炒饭人人来了一碗，所谓的一碗也跟一茶盅差不了多少。很高兴的是，有人再添一碗，能够放开肚皮吃饭、想吃饭的人是有福的，是那碗米饭的福气，也是那个人的福气。

福气这个东西，跟甲鱼的本不本一样，可遇而不可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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