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很显然,一种陌生感,是风景的代名词。正因为没有风景,我们很少看到有人在路上走,而左顾右盼的,也很少看到,有人走着走着,忽然驻足不前。
这一切,都是因为没有风景。
其实,如果一个人不能暂时去远方,那么,不妨通过某种改变,看看身边的风景。
我楼下,有一棵楸树,有一棵棠梨树,当我把它们当成风景的时候,它们就顿时展现迷人的身姿,原来,它们几乎每天都在改变。繁花过后,是果实的垂荡飘拂,或者珠圆玉润。此刻,它们的叶子进入了最美的时辰,一种出神入化的绿色,似乎在密密匝匝地絮语似的。
继续走,通过一座小石桥,越过一个小广场,沿着一栋建筑物的一侧走,就可以看见一棵广玉兰。与别处的不同,这棵广玉兰,树形笔直高大,特别之处在于它是一棵藤缠树。我不知道这种藤叫什么名字,但听一个花师说,这种藤生来就是缠这种树的,它们是一种共生演化,比较少见,但是,只要这种藤与这种广玉兰遇上了,就会缠在一起。我用手摸摸那缠得死死的藤,很显然,不是那种仅仅依附于树干爬高上低的藤蔓,而是把生命的触须一路扎进了树干当中。藤的劲道,看上去斩钉截铁。而广玉兰树也不甘示弱,看得出是树干也在不住地“愤怒”:亢阳鼓荡,血脉贲张,终于,藤也成为了树干密不可分的一部分。看来,这种藤与这种树,前生注定,今生相逢,谁也离不开谁,谁也不放弃自己的个性。我仰头一看,不多的花,开得正好,仿佛是一枝枝洁白紧束的大毛笔,还没有被水墨濡开。
继续走动,我竟然走出了小区,走过了铁路线,一直走到了芜湖长江大桥收费站一侧的绿地。每次经过,我都要看看这片绿地。无疑,这是一个有创意的园艺师所为。偌大的绿草地,只有不多的几棵树,除了一棵似乎是李子树以外,不多的几棵树都是合欢树。看来,这是一个喜欢合欢树的园林师,他把自己对合欢树的推崇,作了极为夸张的表现。这么大的空地,只有不多的几棵合欢树,它们如此地蓬勃与繁茂,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了。
树,立在草地的一侧,而不是恰好中间,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园艺师的苦心孤诣。这样一来,那棵最大的合欢树,就一直保持着一种行进的姿态。每天都在原地,而每天又都在出发。多么深刻的寓意,不留痕迹地表现出来,成为了一种启示。有时候,创意与杰作,就是这样在不经意间诞生的。
我走在这块大草地上,只有我一个人。过一会儿,有四个人匆匆地穿越草地,不住地对我看,还是急急地走过去了。合欢花已经开过一段时间了,很多花开得正盛,而开败了的花,变成茸茸,有的被风吹落,很多还留在枝头。热闹与寂寞,在同一棵树上萦绕缠绵,不疾不徐,与季节共舞。
“门前一树马缨花”,很多年前看蒲松龄的小说,就记住了这句简单而朴茂的诗句。在网上一查,原来这篇爱情小说叫《王桂庵》,情节并不复杂,却缠绵悱恻,一如马缨花树。“红丝满树”的马缨花树,就是合欢树。合欢树在白天就如梦似幻,在梦境当中,又是一番怎样的景象啊!
仰头看树,熟悉的地方就展开了海阔天空、金枝玉叶的华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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