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恕诚先生逝世,我是在安师大1979级2班群里获知的。未能送先生最后一程,甚憾!
想起去年冬天最后一次看望先生,把我们班同学毕业三十周年聚会和先生一起的合影带给他。先生不太会弄电脑,我把和先生的一些合影洗出来留给他。还有更多的照片,我就带了U盘拷到先生电脑上去。先生那台电脑估计也和先生一样苍老,慢得不能再慢,费了好大劲,才把照片拷上去。先生一面看照片一面和我交谈。其间,有一个电话打断我们的谈话,是编辑部向先生约书稿的电话。先生说:“我现在经常头疼,如果疼好一点,我就给你们写,要是疼得厉害,就要停下来。”我说:“余老师,这种有压力的事情就别做了吧,还是身体要紧。”可是,我心里也知道,先生是把学问看得比身体更要紧的。
记得2000年暑假,我在安师大听继续教育课。有一天下午,天气非常炎热,先生给我们讲诗歌鉴赏课。他在讲台上慢声细语地讲,我们在下面认真听,认真记笔记,仿佛时光又回到1980年代初。不过,先生的精力显然大大不如1980年代了。讲着讲着,我看见他的衬衫就被汗水洇湿了。那分明不全是因天气炎热而流的汗,更多的是虚汗。我的心里有点痛,希望先生歇一下。可是,先生还是在讲台上坚持慢声细语地讲。忽然,我看见殷红的血就径自从先生的鼻孔中流淌出来。我赶忙跑上讲台,用纸巾给先生擦鼻血。我让先生休息一下,先生不听,用纸团塞住鼻孔,坚持为我们讲完。唉!先生,李商隐诗句“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就是您一生笔耕舌耕生涯的真实写照啊!先生,我知道我劝您也没用,您就是一头鞠躬尽瘁的老牛,只要编辑部的牛鞭一挥,您就会弓起羸弱多病的躯体,用尽最后的力气去笔耕。后来得知先生已经罹患脑瘤,要是好好休息好好治疗,先生也不至于走得这么仓促!可是,先生就是停不下来!叫我怎么说您呢?那次见面,您说您看了我写的《那些可敬的先生》,期望我把继续教育听您讲课的那一段情景写下来。我今天因为悲痛,思绪有点乱,但是,我还是把这一段写下来了,先生,您还能看得到吗?
想起当年上大学时,我们最爱听的课就是先生和刘学锴老师的课,先生是刘学锴的弟子。师徒二人,共同为我们讲唐宋文学。刘老师的课剥茧抽丝、缕缕清晰。没有多少润饰,但立论精确,枝干分明。先生的课轻拢慢捻,韵味悠长。辞采华丽,感情丰沛。刘老师嗜烟如命,每次上课前点燃一支烟,长吸一口,就剩下半截,舍不得扔,掐灭放在讲台上,等到下课,赶快点上,一口吸成烟蒂。先生生性雅洁,不抽烟,也不饮酒,除读书讲课著述外,几无其他嗜好。先生平易近人,谦逊恭敬,待人彬彬有礼。对学生殷切关怀,鼓励有加。我们在刘学锴老师那里学到了做学问怎样立论,而在先生您这里学会了怎样做一个谦谦君子。我毕业以后分配到芜湖一中工作,还经常收到先生的赠书和来信。先生所赠的大作《唐诗风貌》和《李商隐诗歌集解》,扉页上都写着“永豹同志赐正”或“永豹同学雅正”,叫我真是有点消受不起。1980年代,先生还邀我一起为由霍松林主编的《古代言情赠友诗词鉴赏大观》写诗词曲鉴赏文章,我们选的是元金的散曲,先生写了三篇,我写了三篇,我从来没有写过这类鉴赏文章,写完后,怀着惴惴之心,交给先生,先生看后,鼓励我说:“写得很好!” 近年来,我还经常就花间词的一些问题到先生家里去请教。先生总是客气地泡茶让座,然后一一为我解惑。有时还爬高上低,在斗室四围书架密密匝匝的古籍中帮我查找资料,真是让我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先生从来不为了自己的事情去麻烦学生。先生的儿子考大学时,我们在中学都已经是骨干教师了,先生只要一声号令,我们还不尽犬马之劳?可是先生就是不愿给学生添一点麻烦。先生有那么多约稿要写,却不惜花好多时间亲自为儿子编写语文复习提纲,辅导孩子语文这类小事为什么不让我们这些学生去做呢?记得去年最后一次见先生,临到我要走时,先生问我荟萃中学怎么样。我说很好啊。先生说他的孙子马上要上荟萃中学了,他还是想去看看。于是,我就陪先生一起从师大慢慢走到荟萃中学,先生非常细心,他要亲自看一看,将来他孙子上学是否要穿马路,要走多长时间才能到达学校。我陪他从小九华穿过地下通道,上来就到了东郊路,再穿越新家巷,就到了荟萃中学。其实,这段路,我已经给先生描述过了,但是,先生非得亲自跑一趟才肯放心。先生对家人的关心,也像做学问一样细致。现在,先生的孙子开学就是初中二年级的学生了,可是您却那么匆忙地走了,再也没有人用自己的脚步为这个孩子丈量他上学的路程了。
先生,您走了,像一轮明月沉入碧海。白云悠悠,先生魂归苍梧,让我们把哀思化为千丝万缕的野马尘埃,乘着八月的季风和先生的英灵一起抟扶摇而上九万里,绝云气而至苍梧。
□饶永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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