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期间的热与冷

羊年的春节就这样一划而过，世间又开始了新的轮回。每次一到过年，都是本人最辛苦的时候。由于夫妻两人均非本市土著，春节照例我们是要往老家赶的，而双方老家又不在同一个城市，都有一帮家人、亲朋在老家盼着自己回去，所以几天的假期天天都在奔波，白天赶路，晚上喝酒，一餐能吃好几个场子。人很累，肠胃的负担更重，一不小心，就把我多年未发作的胆囊炎搞犯了，一手捂着肚子，一手端着酒杯，看着满桌的菜肴而毫无胃口，还得说着开心和喜庆的话题，这样的滋味确实不好受。

人们常说，在身体有恙的时候，对外界的感受与平素相比是较为敏感的，很多文学家、音乐家的优秀作品，都会出现《病中吟》之类的题材，就是这个道理。按照这一逻辑，这个春节，我对身边一些事物的感受比过去丰富些，也是很正常的。确实，节日里看到的、想到的那些人和事，有的让我开心不已，有的让我郁结万端，有的让我体会到了生活的热度而倍感温暖，有的让我冷面相对或仅仅做个看客，有的让我豪情大发少年狂，有的则让我顿觉垂垂渐老人生秋之将至。

头一件开心事，是我回到生我养我的故乡，真切地体会到了家门口的显著变化。按照我们那儿的风俗，大年初一是要给先人上坟，请他们“起来拾钱”的，阳间过年，先人们在阴间也要跟着过。所以每年的初一，我都要按时赶回老家给祖上、父母双亲“送钱花”、“拜大年”。过去回家，最难走的是当地的乡村道路。曾经有一次开车回家正逢雨后，小车生生地陷在了泥水里，硬是靠着乡亲们连拉带推才脱出泥淖。这几年，回乡的路一年比一年好走，今年变化则更大，家门口那条最烂的土路变成了混凝土路面，村子里还修起了三条混凝土通道，把每家每户都联通起来。村头新建的幼儿园从硬件上说一点不比城里的差，篮球场上一群小伙儿激战正酣，姑娘们在旁观战加油，回到二十多年前，他们当中应该有我的身影吧。同族的弟侄们年年外出务工，靠着辛劳汗水，不仅盖起了幢幢小楼，院门口挂着沪浙苏牌照的小车也多了起来。走在这样的路上，操着乡音与他们互相问候着，心里真有说不出的高兴。

让我倍感亲情的还有，小表弟在英国留学三年没有回国过年，今年终于回家团圆了，还顺便带回个海归的未婚妻。年夜饭桌上，表弟喝醉了，我也跟着豪情了一回。在美国的侄女年前刚回国，带着孩子专程来看我们，我抱着“美国孙子”带她们去吃耿福兴的早点，切实体验了一把当爷爷的开怀。大学时的辅导员刚刚从广州一所高校主要领导的岗位上退休，我们几位同学邀请他们夫妇二人到同庆楼小聚，一下子让我们回到了大学校园的岁月，拍了张合影发到班级微信群里，女同学惊呼当年的“男神”怎么会胖成这样，我们听了，失落与开心并举，笑声与泪水齐飞。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从南京赶来拜年、还在上小学的干女儿，在K歌时唱的这首歌，让我一下子觉得自己“无可奈何花落去”，并对春节期间的那些让我伤情的事情唏嘘不已。大年初一回乡，探望了两个重病中的亲人，他们都在病榻上等着死神的随时召唤。很可能这是他们最后一个春节，也是我们此生所见的最后一面。好在，他们都十分达观，都把自己的身后事安排得好好的，三叔还特意交代，他离去的时候我们不必赶回去了，年年回来上个坟就尽到心意了。而从大姐家探望气若游丝的姐夫出来告别时，看到姐姐在抹眼泪，我的鼻子禁不住阵阵发酸。

还有，就是必须向朋友们道歉的，这个年关，你们发的短信和微信，我几乎没有回。微信的抢红包，我既没发也没抢，冷眼旁观了一回。没有别的，只是有点累，想多与家人说说话。也许有点落伍和矫情了，但我坚持这样，手机可以天天玩，年总不能天天过，是吧。

宛农（芜湖著名民企高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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