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李宁 后有刘翔

4月7日，一代“跨栏王”刘翔正式通过自媒体发出消息，告别他的跑道他的栏，宣布退役了。接受了无数的荣耀和礼遇，也承受了太多诘难和谩骂，历经了人生的“冰火两重天”之后，已过而立之年的刘翔终于复归平静。这对他本人来说，可算是一种解脱，而对于这些年来一直挺他的、骂他的人们来说，也到了可以彻底释怀的时候了。

19年的跨栏生涯，48次参加国际大赛，36个冠军，还有若干个亚军、季军，包括田径界的跨栏“大满贯”，中国首个世界田径奥运冠军……在所谓的“大数据时代”,这些数据足以证明刘翔在中国体育界的地位和影响。但在家门口奥运会上的退赛，和伦敦奥运会上带有“表演”性质的单腿跳到终点，又为他引来了如潮的质疑和差评。我以为，如果说2008年北京奥运会上的退赛，让刘翔从神回归到人，那么，2012年伦敦奥运会上的表现，则让他由人变成了鬼。是的，不要看他人前多么光鲜，面对媒体多么镇定，但内心深处里，这几年，刘翔过的应该是非人间的、地狱般的日子，也许他早就渴望着退役那一天的到来。如今，这一天终于来了，尽管迟了点，他终于又能够回归人间，过一种正常人的生活了。

北京奥运会退赛，我当时是看了电视直播的，对刘翔的退赛之举感觉十分错愕，如果记得不错的话，央视直播的几名解说员一下子也没有反应过来，前面几分钟还群情激昂地期待刘飞人再次给全国人民带来振奋，后面几分钟的声调一下子就降了下来，甚至有点语无伦次。而到了伦敦奥运会，因为时差原因我没有看直播，听到刘飞人再次折翼的消息，我一点都不觉得惊奇了，甚至觉得那是顺理成章的事，如果能再拿冠军反倒成了人间奇迹。事后看到他一条腿跳到终点的视频时，我的心里充满的是对他个人的同情、怜悯，还有一种莫名的愤懑，不是对他个人，而是对他背后的那张看不见的大网。

这种由人到神、再由神到鬼的形象变化曲线，在中国体育界已经不是个案，历史总是惊人相似地上演着内容和主题大体一致的一幕幕悲剧，只不过换了演员而已。就在刘翔雅典奥运会上为中国首夺田径金牌的整整20年前，1984年的美国洛杉矶奥运会上，来自中国的“体操王子”李宁可算是出尽了风头，为首次参加奥运会的中国代表团拿了好几块金牌。四年之后的汉城奥运会，中国体育界的决策者们全然不顾李宁已经年龄偏大、过了体操运动员的黄金运动期，硬是让带着满身伤病、本该休养甚至退役的李宁再次出征。结果，李宁一次次地从单杠、双杠、鞍马上跌落下来，然后再一次次面带凄楚地上杠、上马，成绩可想而知了。那画面至今回想起来心里还一阵阵发紧，鼻子一阵阵发酸。等到李宁退役的时候，人们说起他就和今天说起刘翔的感觉毫无二致，本该以辉煌的乐章结束自己职业生涯的，最后都变成了一串串沉重的低音，哀怨而低回。“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周杰伦的这几句歌词，竟像是为他们而量身打造的一样，不亦痛哉。

这样看来，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上李宁最后的点火，以及绕场一周的凌空飞腾，多少就有了给他本人一个补偿的意义，但对于刘翔来说似乎又在冥冥之中暗示着什么。是的，李宁也好，刘翔也罢，他们都不过是中国体育金牌战略和举国体制下的一枚棋子而已，他们的命运根本就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也从来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进退，这样的战略和体制成就了他们，也伤害了他们。他们的悲与痛并不属于个人，而是属于脚下的这块日益板结、坚硬无比的土壤。在他们之后，也许还会有一串长长的名单，续写着这样的人间正剧。

宛农（芜湖著名民企高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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