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诗群 芜湖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安徽文学院签约作家,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已出版《陌上清歌》、《相思树上合欢枝——李商隐的诗歌人生》、《浮生六记——浮生与温暖》、《在最好的年华遇见你——他们曾这样相爱》、繁体版散文集《初夏》等著作。
芸娘有个朴素的梦想:买十亩绕屋菜园,雇仆妪种植瓜蔬;而后,三白绘画,她做女红。布衣暖,饭菜饱,自给自足终此一生。这是芸娘心中的理想生活,守着烟火岁月,守着爱人,粗茶淡饭,男画女绣,把寻常日子过成细水长流的幸福。尽管这蓝图上找不到一丁点富贵荣华的影子,却着实让我感动。
林黛玉从不规劝贾宝玉读圣贤书以经邦济世,在宝玉心中,她才远比薛宝钗率真可爱。芸娘出身贫寒,比不得林黛玉是世家名媛,但论二人才情品味,却有同调之处。芸娘对生活诗意的憧憬,如此朴素却让人心驰。
史上留名的那些女人,那些才华绝代的青楼女子,那些风神婉约的后宫佳丽,那些才貌双全的皇亲贵胄,她们不用担忧一日三餐柴米油盐,不用为换取片刻怡情而拔钗沽酒,她们习惯了闺楼绣阁宝鼎香闲,也习惯了凭楼倚窗看车马往还。因此,她们心中,断然不会有俯身低至尘埃的欣喜。如此朴素的生活理想,她们不需要去追寻。
倒是《诗经》中,常有这样古朴唯美的生活: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将翱将翔,弋凫与雁。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这是一对居之乡野的平凡小夫妻。天色未明,女人便温柔地催促身边的男人:“你听,公鸡已经打鸣啦。”男人睡意朦胧地答:“还早着呢,天都没亮。不信你看屋外的天空,还有许多亮闪闪的星星。”女人继续催促:“鸟雀都要飞啦,赶快起来去打猎。”然后又在他耳边轻语:“你把大雁打回来,我给你做可口的美味。然后我们举杯祈祷白头偕老,琴瑟和谐,这日子该有多好。”
这样的温暖,必是芸娘所向往的。这古朴淳美的幸福,能闻到大地植物的芬芳,能咂出草汁的清冽甘甜,还有盐的味道。
那便是朴素真实的生活,有汗水的咸,有谷米的香,有日子的甜。
人生在世,很多时候,我们为名利所累,对得失锱铢必较,我们只会盯着顶峰,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向目标进发,要努力再努力,于是,我们停不下脚步,忽视了身边的风景,不懂得为一片叶一茎草去俯身,而其实,嗅一嗅眼前一朵花的芬芳,也许要比攀上顶峰得到的快乐更令人满足。
处庙堂之高,思黎民之远,这是经邦济世的情操。在历史角色中,三白和芸娘只是普通黎民,他们只需将一生尽可能过得幸福美满,买几亩田,躬耕陇亩,植桑种柳,像陶渊明那样,归隐田园,开拓写意版的桃花源,过淳朴逍遥的隐居生活。
五柳先生陶渊明辞官归隐后,妻子翟氏陪他走完了男耕女织的最后时光。萧统所著《陶渊明传》中说,“其妻翟氏亦能安勤苦”。翟氏一生追随陶渊明,“夫耕于前,妻锄于后”,日子过得辛劳却又安适。
如今读陶渊明的田园诗,我们仍能读到他内心的充实宁静。也许,正是这贴近泥土的温厚淳朴,才是生活最好的滋养。
芸娘对生活的朴素理想,是与所爱之人远离红尘纷扰,效仿五柳先生躬耕自足,如此,三白便不用作远游之计,她也不用饱受相思之苦,过琐碎家常的日子,一生相守不离。
然而,买绕屋菜园十亩,君画我绣,布衣暖,菜饭饱--芸娘最惬意的生活蓝图,却一直耽溺在她和三白的脑海中,来不及落笔去涂抹,更等不到将它变作现实,生活,便露出了凌厉的牙齿。这朴素的幸福梦想,于是只留存在芸娘的幻想中,变成了永难实现的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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