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霞 《芜湖日报》副总编辑,芜湖市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历史随笔《她们谋生更谋爱》,长篇历史小说《情断南宋》(合作),参与出版《张孝祥词鉴赏》、《舌尖上的江南》等书。
五月,收到我的新书《回味:低头思故乡》,算是《回味:美食思故乡》的姊妹章。 钱红丽出过一本书《低眉》,我想象过这样的画面。低眉的女子,有着怎样一种婉转和倔强?忧伤和傲慢?这是我所羡慕的姿势,也是我凹不出来的造型。婉转和倔强,忧伤和傲慢,多少有一点,远不够支撑。
《回味:低头思故乡》在内容和情绪上延伸出《回味:美食思故乡》。在一个叫运漕的小镇,我度过所有的童年时光。青石窄巷,雕花木楼,清早一排排铺闼子门打开,挑粪的乡下人将粪桶放在巷子角,远远站着。还有卖菜的乡下人,桑木扁担忽闪着匆匆赶往菜市场,我有没有写过,我住的那条街有镇子里唯一的图书馆,有镇子里唯一的菜市场?对门瘦刮刮的林奶抿着油光锃亮的发髻,穿着香云纱衣衫探出头来,一条街的早晨尽收眼底,谁家媳妇扣子没有扣齐,露出半拉奶子出来倒马桶,谁家大姑娘这一大早就出门,都会成为一天的谈资。我的母亲用手胡乱抓两把二刀毛子头,拎着篮子一路小跑去买菜。上早读的邻居哥哥刷着牙晃到门口,他刷得太用力,嘴巴上白色的牙膏沫里渗出血迹。我有没有写过他是我们一条街书念得最好的人,没有考上大学,因为扁平足当兵很费了些周折,后来还是当上了,考了军校,当了军官,在遥远的四川,我有没有写过,他其实很喜欢院子里的另一家邻居姐姐……虽然现在我像蒙田一样,读过的书,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就忘得干干净净,那会的事情点点滴滴我都记得。
据说老去的征兆是,眼前事不记得,小时候事都记得;坐着打瞌睡,躺下睡不着。有的是躺下睡不着的日子,一帧一帧翻时间的日历。阳台上的牵牛花洗澡花长势惊人,金银花黄黄白白铺出厚厚一层,草木气息一日盛一日,记忆像凉风拂过心头,一次次留下斑驳的泪痕。
我是个不善于低头的人,总是在该低头的时候不识时务横眉立目。读到闫红写的序《我在她笔下看到另一个自己》,我对她说,心里又温暖又凄凉。温暖是因为她提及的十几二十年前,那一段青春岁月,隔着时间的稀释回望,到底是自己一步步走过来的,有多少怅惘,就有多少暖意;而凄凉也是因为那一段横亘在过去日子里的岁月,既不能改写,也不能搬走。闫红曾经耿耿于当年初见面时我的清冷。殊不知,那不是故作姿态,那只是更为真实的我而已。即使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即使我已经人到中年,那就是我。
曾经也想改变。肯定有所改变。走得越远,我们的改变会越多。好在如今已然海晏波平风清月明,中年的好处全在这里,清醒自知,懂得拒绝,知道进退,舍得放弃。像凯特·温丝莱特说的:我接受我的身体,我接受我本来的样子,并努力使之变得最好。和自己握手言和,学着爱自己,但是并不放弃改变。也许没有能力变得更好,那么,保持改变的姿态就好了,那也是一种不改初心。所以,渐渐低下头来,一低头的心静,一低头的风轻。
低头思故乡。离开故乡三十年了,如今的故乡也不会是我所思的故乡,我所思的已然远远蔓延到故乡之外。回味是一味药,医治着思念。既然回不去了,那,就继续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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