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晚自习时碰上学校停电,电工先抢修了教学楼的电路,可是到晚自习下课,宿舍楼还是没有电。大约十点半,教学楼里的人几乎走空了,我不得不离开了教室。
从楼上望下去,整个校园笼罩在一抹浅浅的光里,星星点点的应急灯射出镁白的光束,仿佛不小心遗落凡间的夜明珠。近处,教学楼前的竹子身影朦胧,在草地上摇落一地横斜错落的剪影,仿佛空山新雨后清幽的笛声,给人一种别样的安慰。已是夜深,仍有人陆续从教学楼中走出来,借着月华安静地向宿舍走去,脚步无声,好像怕惊扰了这片月光。
我摸黑慢慢走下楼梯,心中暗暗懊恼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走,与人结伴同行。一楼仍是黑漆漆的,大概是因为竹林那里亮些,我竟鬼使神差地走了这条绕远的路。
走近了,竹林看得更加分明。或许是年岁尚小,竹子根根细弱纤长得让人怜惜。竹节却挺拔,好似凭信念冲锋陷阵从无败绩的战士。学校外面路灯的灯光淡淡地洒在竹子上,竹叶的青隐去了平日的风华看不真切。竹香随风传来,伴着远处桂花的香甜纠缠着递到鼻尖,让我不禁想起一块通透冰凉的翡翠。竹影叠着竹影,如同名家随性画就的水墨画,只需单一墨色在纸上一晕,便轻易溶进了朗月清风,虫鸣星光。真是奇怪,明明是一丛细弱不起眼的绿竹,竟隐隐有一股凛然之气迎面拂来。我下意识地心头一悸,却不知为什么又感到些许惭愧。我不禁为之前对它的轻慢而后悔。夜色中的竹与白天的气场截然不同。若是在白天它是青春飞扬的少年,那么夜色中的它已蜕变为沉稳内敛的谋士,不畏黑夜,不畏寒冷,它的心中自有那阳光普照,大地飞歌。
走过那一片竹林,四周似乎仍徜徉着那美玉一般的清香。我回头遥望,在沉默的天幕中,月色暗淡,却有美得让人流泪的星空,如同黑丝绒上嵌着的钻石,闪烁着温暖的碎光。一阵风掠过,竹林一阵轻晃,如同绿色湖面上激起的水波,一会儿便消失了踪影。
我忽然间觉得这黑夜和寂静不再那么可怕了,即便在这样清凉的天气里,也恍若有一团火在我心中燃烧。我飞奔起来,追上了前面的室友,和她一起说笑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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