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花》的三种说法

张诗群 芜湖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安徽文学院签约作家，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已出版《陌上清歌》、《相思树上合欢枝——李商隐的诗歌人生》、《浮生六记——浮生与温暖》、《在最好的年华遇见你——他们曾这样相爱》、繁体版散文集《初夏》等著作。

“洞庭波冷晓侵云，日日征帆送远人。几度木兰舟上望，不知原是此花身。”这首《木兰花》的由来，向来有几种说法。  第一种说法比较可信，说李商隐作于长安馆舍；第二种说法，将这首诗归到了陆龟蒙名下；第三种说法有些奇幻的色彩，说此诗是李商隐魂魄所作，彼时李商隐已离世多年。

前两种说法《古今诗话》中有载：“义山游长安宿旅舍，客赋《木兰花》诗，众皆夸示，义山后成，客尽惊，问之，始知是义山。一云陆龟蒙，误。”

游长安宿旅舍的日子，当是李商隐移居长安之前，那时，他正值年少，虽然清贫，却有满把的青春好年华。试想，那时的李商隐，才华绝代，意气风发，在哪里，都是那么英秀出众。他住进长安城的旅舍，可能是为了进京应考，既是应考，身边自然少不了各地来京的学子，他们聚在一起吟诗作赋，是很自然的事情。

他入住的那家客馆，聚集了很多学子，其中有人作了一首《木兰花》诗，那诗一定也还是不错的，否则不会引来那么多人的夸赞。但紧随其后，李商隐也作了一首，顿时，高下立判。彼时由李商隐造成的震撼效应，用“客尽惊”三个字来描述，实在是非常过瘾。明明还在为前一首诗高声喝彩，此诗一出，众人方才惊觉，前首诗不过是神马浮云。如此神妙惊艳之作，出自谁人之手？一问方知，李商隐是也。

至于第三种说法，奇是奇了点，但私下认为更具美学效应。南宋姚宽编著的《西溪丛语》记载了这样一个他称之为小说的奇谈：“唐末，馆阁诸公泛舟，以木兰舟为题。忽一贫士，登舟作此，诸公览诗大惊，物色之，乃义山之魄，时义山下世久矣。”

那是在李商隐去世多年后的某一天。那一日天气有些阴冷，烟波浩渺的洞庭湖上，云水茫茫，晓雾侵云。目光所及处，只见迎来送往的船只在湖面上穿梭不停。此时，一只惹眼的游船悠然驶来，游船上是一群闲雅文士，他们高谈阔论，饮酒赋诗，逸兴飞遄，纵情游乐。其中一人提议：今日泛舟湖上，不如以木兰舟为题，各人赋诗一首吧。于是众人纷纷埋头苦吟。

船近岸时，忽然走来一位白衣贫士，不待舟中人相邀，便径自上船。听舟中人正在吟咏木兰诗，也不答话，提起笔来在稿笺上一气呵成，一首《木兰花》如行云流水，随意而就。白衣贫士留诗后即下船飘然离去，顷刻不知所踪。

舟中文士拿起那墨迹未干的诗笺，一遍读过，哑然失色。有人擅长玄学，细细考量辨别之下，认定中途上船的贫士是李商隐魂魄化身。当时近百年内，也只有李商隐，才有这般婉转天成、回味无穷的诗韵。

我之所以觉得第三种说法更具艺术美感，是因为这说法本身的玄妙，如同李商隐亦真亦幻、扑朔迷离的一生。

唐人李跃所著的《岚斋集》中，记载这首诗的作者为陆龟蒙。苏州刺史张摶极爱自家庭院中的木兰树，每次花开总要邀友人赏花小聚。有一次陆龟蒙姗姗来迟，被张摶罚酒赋诗。酒醉的陆龟蒙写下前两句“洞庭波浪渺无津，日日征帆送远人”，便醉倒在桌上。有人想续，又不知如何下笔。顷刻陆龟蒙酒醒，接着写下后两句：“几度木兰舟上望，不知原是此花身。”

这一说法在《古今诗话》中被予以否定。想来在晚唐，陆龟蒙与皮日休合称皮陆，而皮日休有《宿木兰院》一诗，因此将《木兰花》误为陆龟蒙所作，可能性极大。李商隐离世后陆龟蒙尚在人间二十多年，所以即便陆龟蒙写了一首类似的木兰诗，那也是受李商隐《木兰花》的影响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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