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变的春节

小时候，最盼望的事情就是过春节，不仅有新衣服穿有美食吃，还能见到在城里工作、平日想念的姨妈和姨父，他们回来过春节还会带很多饼干、面包、糖果以及一些干果等在乡下很少吃到的美味食品。

姨妈住在铜陵，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是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外婆曾经带我去过一次，要换乘很多次交通工具，整整一天时间的紧张奔波才能到达。姨妈的婆家也在我居住的小镇，双方的老人都在小镇生活，上有老下有小，亲戚朋友一大群，每次回家过年都带回大小好几包的东西。得知姨妈准确回家的那天，我从天麻麻亮就眼巴巴地盼望着，外婆说：喜鹊叫，客人到。我就不时看门前树上的喜鹊是否在鸣叫，傍晚时分，外公外婆琢磨着差不多快到了，就拉着我的手，去两公里远的轮船码头接。众多的人群中见到姨妈姨父，那高兴劲，就像刚从笼子里放出的兔子，蹦颠蹦颠的。

姨妈说，早上五点全家就起床，然后乘公交急匆匆地赶到火车站排队买票，坐上火车，心急如焚、归心似箭，可火车却“哐当哐当”慢悠悠地走着，十分钟一站，晌午才到芜湖。下车后，姨妈姨父肩扛手提，还拉着我的两个小表哥，挤渡轮，换乘合肥的火车，火车依然不紧不慢地行驶着，完全没有理会那些焦灼的心情。到了合肥，已是下午两三点，姨妈姨父又打仗般地挤公交，赶到轮船码头，坐上开往小镇的轮船。一番急行军，坐上船，姨妈一家人的心才坦然一些，疲惫地打会盹。外婆听了，不停地叹气，偶尔擦着不知是高兴还是忧伤的泪花，眼睛直溜溜地瞅着姨妈，上下打量，不时关切地询问：“丫头，你好像瘦了。”一句话，把好端端的气氛给砸了，姨妈也抬起手擦眼泪，眼睛红红的。外公一把拎起几个包裹，头也不回一直往前走。还是姨父打个圆场：“你们也是，回家再说吧。”这个场面，一晃快50年了。

春节前，打年货的人挤爆了商场，各式大礼包非常抢手，庞大的购物人群拎着大一包小一包的礼品，满面春风离开商场，大多用作拜年的年礼。女儿也在商场转悠，转了一圈后，空手回家问我：“我们给长辈拜年买什么呢？”商品很丰富，饼干、糖果、干果你们不要，保健品又不知真假，除非烟酒？我反问她：“中国人为什么要重视过春节？为什么要拜年？为什么不怕千山万水往家赶？”她想了一会，似乎有所悟。我又对她说，“小时候，母亲曾经和我说过许多关于过春节的亲情、乡情、爱情的故事，其中有一句话记忆深刻，叫初一拱拱手，怨气靠边走。意思是，在工作生活中，平时结了点怨气，春节拜年时，在拱手祝福中就烟消云散。我想，这也是过春节长久不衰的一个原因吧！春节是中国人的传统佳节，过春节是万家团圆、其乐融融的时刻，拜年却是尊孝长辈、共叙亲情的时候。”女儿调皮地说：“心到身到，至于年礼就不是首要的啦。”我点头表示赞同。

芜湖老家春节有个习俗“玩龙灯”。那天，在北京工作的侄儿回到家打来电话，邀请我们春节期间回老家参与。我不甚理解龙灯的玩法。侄儿解释说，玩龙灯是老家的传统，村子里每家每户必须去一个人参与，根据户数，做成多少节龙身，每家有一个人举着属于自家的那一节龙身，才能把整个龙舞起来，从正月初四玩到正月十五。村子里随着大家庭分成小家庭，龙身越来越长、龙“越长越大”，人气越来越旺，玩龙灯昭示着村子团结一心，繁荣强大，兴旺发达，所以村里人乐此不疲，至今保持。这个创意和传统，不仅有文化内涵，也有特殊的聚力之意，是文明、健康、和谐的迎新祈福。可惜时间跨度太长，因工作原因，我不能参加。但是我想，有时间我一定回去参与，带着我的妻儿、孙子参与，因为我的根还在那个村子。

如今，在充满变量的世界，我们却有一个共同永远不变的形态：过春节。春节赋予我们结结实实握在手心的归属感；体现长幼有序的伦理观和传统美德；在整顿心情除旧布新之时那迎新祈福，因了这从时空隧道走来的传统，春节超越时空与今天变量的生活交汇，给予我们一份稳稳的可以依靠、可以生发无限可能的精神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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