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能忘 相思古今同

2020年春节及后这一段疫情期间，大家基本上待在家里，我也有了比平时更多的时间，在厨房里摆弄锅碗瓢盆、调和油盐酱醋。我的大脑里也经常浮现出奶奶、外婆那一辈老人当年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灶台边，操持着一家老小一日三餐的场景。

清明在即，政府宣布暂停今年的清明现场祭扫活动，提倡通过网络祭扫、家庭追思的方式缅怀先人。那么，我也响应号召，写一篇回忆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小文章，寄托我对他们无尽的相思和怀念。

从小我们家6口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姐姐和我生活在一起，住在镜湖边的春安路临街两层木瓦结构房。大门朝东，一大早金色阳光便穿过门前高大的法国梧桐树叶，透过那一排门板的缝隙，照进堂屋。马路对面是当时市政府和工人文化宫所在地，房子后面不远穿过熙熙攘攘的西花园菜场，便到了热闹非凡的中山路。

爷爷是泰州人，写得一手清雅隽秀的毛笔字，打得一手又快又准的算盘。他早年辗转到了芜湖，从糖业烟酒公司退休后，又返聘十来年，差不多做了一辈子的会计。爷爷养着长及胸前的花白胡须，总爱穿一身中山装，左胸口袋插一只钢笔。冬日坐在政府大院墙外或文化宫后门口晒太阳时，几次三番成为镜湖边摄影爱好者的模特，有的还冲洗了照片送予他。

爷爷虽是会计，在家并不管账，爸爸妈妈上班的工资，也交给奶奶。奶奶是扬州人，慈眉善目，满头银发。虽不识字，但买菜购物，心算速度惊人。奶奶每天都要到西花园菜场去买菜。我记得回家时沉甸甸的菜篮子拎把将奶奶的胳膊内肘勒出了深深的红印。

为了让我们姐弟俩吃得饱饱的上学，奶奶总是最早起来，烧好烫饭，买来点心，每天换着花样。记得蒸鸡蛋时，奶奶放两个蛋在碗里，有时打散搅匀，有时不打散，滴点麻油或猪油，放一点盐或酱油，这样蒸出来的鸡蛋，各有各的风味。蒸好后，奶奶用筷子在鸡蛋中间划一道线，不偏不倚，让我和姐姐一人一半分着吃。姐姐让我先吃，我经常是吃完自己的一半，偷偷又将姐姐那一半下半部分斜斜地挖了不少。其实，姐姐都知道，从小到大，她都一直让着我。

爷爷的早餐雷打不动一碟五香豆子、一碗豆浆，还有点心。我悄悄地摸几颗五香豆子吃，爷爷只是笑呵呵地看着。爷爷每个星期带我去大观园澡堂去洗澡，他先让我在大池子热水泡着，玩一会儿水，再帮我将身上泥垢细细地搓除干净。后来，我也学着大人样，像模像样地将毛巾缠在手臂上，帮爷爷搓背。最高兴的是洗完澡，在澡堂门口，爷爷买酒酿水子给我吃。那沁人心脾的桂花香味，甘之若饴的酒酿汤水，让又干又渴的我犹如久旱逢雨，端起碗来一扫而光。

周末，爸爸经常加班，妈妈带着我们姐弟俩去外公外婆家玩。他们住在范罗山脚下曾家塘的一个大院子里，后来搬到团结路一村三楼成套的单元房。那时候的团结路还很偏僻，我们走到劳动路，再走过一条长长的铁路，穿过一大片农田，即现在凤凰美食街和星隆国际城一带，才能到达团结路。虽然远，但一路上我和姐姐打打闹闹，和妈妈说说笑笑，从不觉得累。更因为每次去外公外婆家，会有另一番风味可口的饭菜等着我们。

外公外婆家，外公负责买菜烧饭，外婆则以做菜为主。外公烧的饭特别好吃，那时候没有电饭煲，完全靠人工掌握火候。大火烧开，米饭干汤转小火后，外公不停地旋转锅的位置，让米饭均匀受热，在锅底结成一层黄澄澄的锅巴。饭焖熟了后，他揭起锅盖，用锅铲将米饭细细打松，偏硬又香糯的口感特别对我胃口。透过厨房的窗户，可以看到楼下的卤鸭摊，一旦瞥见摆摊了，外公就悄悄地拿着一个最大的蓝边碗下楼，买来堆着满满的、散发着油光尚有余温的红皮烤鸭。

外婆炒菜时，喜欢在油锅里先撒一把花椒爆出香味。这是一种特别触动我味蕾的味道，也是我认为外婆烧的菜与众不同的、特别好吃的原因。后来长大了，才知道外婆是四川成都人，这是地地道道的川菜制作方法。外婆不仅仅炒菜好吃，各种卤菜拿手，还擅长精制四川泡菜，家里深褐色的瓦罐总是腌满了长豇豆、嫩生姜、红辣椒，至今回想起来，我还是满口生津。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不仅仅把深情厚爱藏进了一粥一饭，更用他们的一言一行影响了我们一生一世。

爷爷奶奶对我们的教导偏中国传统文化教育，注重于内心的品质修炼和道德提升。爷爷一直勉励我们勤奋学习、言语谨慎。用妈妈的话说，奶奶是“不识字的文化人”，奶奶用最朴素的道理教育我们“为人要自强自立，肯于吃苦吃亏”；“ 自己能做的事，不去麻烦别人”；“ 不要贪小便宜，莫要因小失大”。

外公外婆给予得似乎更多元，他们培养了我们外在的审美眼光和生活情趣。外公是南京人，为支援安徽建设到芜湖，当年属于极少数会维修车辆的技术人员。在家里，他和外婆一起，将阳台上花花草草、盆盆罐罐侍弄得花团锦簇。室内茉莉花、水仙花、腊梅花等在四季轮回中芬芳馥郁。外公外婆穿衣打扮时尚潮流，外公喜欢戴着画家的贝雷帽，身着夹克衫，外婆则爱穿自己手织的毛衣。他们还注重运动健身，同打一套太极拳、各舞一把太极剑，堪称神仙眷侣。

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给了我们爱，也让我们知道怎么爱人、爱生活、爱学习、爱工作。

往事不能忘，相思古今同。每到清明，我们总是格外想念故去的先人。而今的我，没有太多的惆怅，也没有太多的遗憾，有的只是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往昔的深深眷恋。只愿在这日升月恒的日子中，将他们给我的爱和优良品格血脉传承，生生不息。

何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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