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墩上说阿英

在芜湖市风景秀丽的镜湖之畔烟雨墩上，长眠着一位在中国近现代文坛很有影响的大家——阿英。

阿英（1900-1977），芜湖人，原名钱德富，又名钱杏邨，笔名有钱谦吾、张凤吾、黄英、黄人影、阮无名等。阿英1900年2月6日（农历正月初七）出生于芜湖城南二多桥61号（今长江长小区之内）的一个钟表匠家里。这处故居2001年8月在旧城改造中被拆除。阿英是我国现代著名剧作家、文学理论家、文艺批评家。在诗歌、小说、散文等方面均有建树，尤以戏剧和戏剧理论方面成就最高。

今年是阿英诞辰一百二十周年，在4月23日世界读书日到来前夕，谈谈阿英，是再恰当不过了。

一

年广九和“小燕子”赵薇曾是芜湖的名片，分别被戏称为“傻子”和“疯子”。其实，芜湖除了“傻子”和“疯子”，还有才子。新中国成立以前，我党在“文艺战线”上的早期领导人之一阿英就是其中的一位。

说阿英是才子，是因为他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就以历史剧创作驰誉文坛，阿英出版的著作达七十余种之多，所以，说阿英是民国才子不是虚言。阿英的旧体诗和书法也很好。

阿英出道很早，无论是在新文化界还是在我党领导的“文艺战线”，都是有相当资格、成就和地位的。民国时阿英是名符其实的“国家级”文化名人，他和鲁迅、胡适等人均交往频繁。这里说一个事例：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上海良友图书公司编辑赵家璧为了总结新文化运动以后第一个十年的文学创作成就，创意编选一套十卷本的《中国新文学大系》（1917-1927），因为此创意甚好，所以赵家璧请各路大神支持时，大神们也都愉快答应了。

大神是哪几位？编选小说卷的是鲁迅、茅盾等；编选散文卷的是周作人、郁达夫；编选诗集的是朱自清；编选“建设理论卷”的是胡适；编选“史料·索引卷”的就是咱们的这位芜湖老乡阿英。其他不一一列举了。还有，书前总序是由蔡元培撰写的。

总之，参编这套书的都是载入现代史，起码是现代文学史册的人物。编选者基本上是江苏、浙江人，安徽只有两位，胡适和阿英。所以，阿英真是个人物，就参编这套书而言，阿英和鲁迅、胡适是“平起平坐”的，这是咱芜湖的骄傲。阿英还是可以和文学泰斗茅盾等许多文化名流称兄道弟的人。《茅盾文集》出版后，茅盾特地签名赠送阿英。

二

为什么要请阿英参编这套《中国新文学大系》（阿英还是编选者中岁数最小的）？为什么鲁迅编小说卷的时候还要请阿英帮忙（鲁迅找阿英借过不止一次书）？因为阿英不仅是剧作家、是我党早期文艺战线领导人之一，他还是一位大藏书家，一位没有多少钱但眼光独到境界很高的大藏书家。

阿英被誉为新文学史料学的开拓者，其实他也是近代小说、戏曲以及历史资料等的收藏与研究大家。这与阿英具有独到的藏书眼光相关。

自古以来，通俗小说、戏曲等一直被视为不登大雅之堂的“东西”，在阿英之前，重视这些资料收集的理论家、藏书家少之又少。面对这些无人问津的“大路货”，即使到了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新文化运动已经如火如荼了，世人对通俗小说、戏曲之类依然不重视。阿英以其敏锐的目光，发现这些世人眼中“旁门左道”的文学价值、文献价值，从那时起，阿英就开始有目的，有计划地进行系统搜集整理了。就像阿英儿女回忆的那样：“一般文人雅士看不起眼的一、二毛钱的唱本、通俗小说，他也珍惜地一一买来，进行研究。”

有人这样评价阿英独特的藏书过程：“阿英的藏书之路，也比别人更为艰辛。他是一本本到旧书摊上去觅宝，将少人问津的通俗小说、坊间唱本、小报小刊、石印画报等悉数收集，如评话小说《今古奇观》等，都是难得的珍本。久而久之，许多看似不起眼的书籍就这样得以妥善保存，也为后人保存了珍贵的第一手文学史料。”

阿英在现代藏书界的地位很高，影响深远。他是现代最早使用“书话”概念两人之一（另一位是曹聚仁先生）。1936年，阿英写了一篇《红楼梦书话》；1936年，阿英先生推出《小说闲谈》,此后又陆续出版《小说二谈》《小说三谈》《小说四谈》，此举对我国通俗小说的系统研究起到了很大的作用。1937年，为纪念鲁迅先生逝世一周年，阿英写了一组文章（共三章），总题目就叫《鲁迅书话》。这是“书话”这种文体最早篇什之一。同年，他的《晚清小说史》由商务印书馆推出，一时洛阳纸贵。该书自问世以来，直到今天再版不断，是一本名符其实的常销书、畅销书。后来，阿英子女把他谈读书买书藏书的文章汇集起来，出版了一本《阿英书话》。

三

阿英的藏书境界很高，这与他的理念有关。不知道他本人有没有总结过，笔者根据阿英一生的藏书实践，尝试用三句话概括他的藏书观，就是：藏以致用，藏以分享，藏以捐献。

先说藏以致用。许多人藏书，书在书橱里睡大觉。阿英藏书则是除了保存，还进行研究，用于创作。阿英依据经年累月搜集而来的书刊，他编写了不少专题书目。如《中英鸦片战争书录》，他在每本书的条目下都写有简明扼要的说明。在《夷氛纪闻》一书下，他写道：“记载鸦片一役史籍，以此册最为确实可信”。有感于甲午中日战争时期的书刊不易得，他编成了《甲午中日战争书录》。其他还有《近代国难史籍录》《中法战争文学书录》《晚清戏曲小说书目》等。在书目的基础上，他编成多种大部头的史料汇编，如《近代国难史丛钞》《鸦片战争文学集》等，也包括那本《中国新文学大系·史料索引卷》。

实际上阿英编的有价值的书还有很多，比如《红楼梦戏曲集》等。另外阿英还利用自己的藏书进行创作，他有历史剧多部，如《李闯王》《杨娥传》《碧血花》和《海国英雄》等。阿英抗战时期的历史剧创作以南明题材为主，可见他一片拳拳爱国之心。

再说藏以分享。有些收藏者总是把自己的藏品收之于密室，有些古代文学研究者如果得到珍本书籍，也怕同行知道或借去以后出“研究成果”而不愿分享资料。但是阿英不同，他乐于分享。除了前面说过的鲁迅找他借书，连大收藏家郑振铎都找他借书。实际上没有阿英，《中国新文学大系》几乎编不成，至少要费很大周折。郑振铎先生在其编辑的“大系”《文学论争集·导言》中特意说：“最后应该谢谢阿英先生，本集里有许多材料都是他供给我的，没有他的帮助，这一集也许要编不成。”

更可贵的是，阿英最终藏以捐献。据王道在《闲话阿英的藏书和捐书》（《文汇报》2018年11月19日）中介绍：后来阿英病危，遗言两条：一是希望把收藏的图书、文物字画全部捐给国家（一分钱捐赠费都不要），这些东西现分属故宫博物院、北京图书馆、首都图书馆、外交部图书馆；二是只留下自己的文稿和需整理出版的有关中国近代文学资料集和晚清文学丛钞的图书、报刊，嘱咐女儿女婿帮助他完成并继续研究。

1977年6月17日阿英去世后，钱璎、钱小惠等秉承父亲的遗愿，将剩下的堆放在北京文物管理处的12000多册珍贵书籍及一批字画和文物，无偿捐赠给了阿英家乡芜湖市图书馆。芜湖市图书馆为此特辟“阿英藏书陈列室”，陈云亲自题写了匾名。阿英生前好友李一氓为阿英墓碑题写了“文心雕龙”，这也算是对阿英一生最为中肯的评价了。

因为有了阿英,在我们这座古城丰厚的文化底蕴上又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作为一名芜湖人，我们有理由为拥有这样一位同乡而倍感自豪。 唐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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