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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中寻王维

来源:安徽商报 2018-04-08 11:00   https://www.yybnet.net/

何大草﹙小说家,大学教授,现居成都﹚

王维(701年~761年),字摩诘,山西运城人,盛唐诗人的代

表,今存诗400余首,有“诗佛”之称。苏轼评价其:“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 ”721年中进士,任太乐丞。精通诗书画乐,与孟浩然合称“王孟”。

我起念去辋川看看,已经很多年了。

知道辋川,是读了王维的诗歌。辋川,位于陕西蓝田县西南的终南山谷地,也就是出蓝田猿人的那个蓝田。

王维是盛唐诗人,生卒年几乎和李白完全重叠,他活了60年,至今留存的诗歌四百多首,其中写在辋川名下的,有几十首,这是他一生的精品。辋川因王维而著名,而没有辋川,王维的“名”可能已经湮灭了。

从汉中到蓝田

从汉中冒雨出发,车子钻出秦岭,从户县涝峪口下高速,找户农家乐吃一顿午饭。上的菜中,有一盘豆腐,切一寸见方,绿绿的,保持着青豆的原初之色。蘸了辣酱吃,比南方的豆腐略有嚼劲,但味道一般。王维写过豆,不是青豆,是红豆,用来相思的,诗名就叫《相思》。这并非他的佳作,有点文青小调调,却像上口的流行歌。诗中第二句,“春来发几枝”,别的版本,却是“秋来发几枝”。春、秋且不论,王维写它时,早过了青春,抵近人生的深秋了。他30岁丧妻,此后一生参禅学佛,不近女色,却借红豆歌吟了相思。相思则多情。也许,这“相思”并非儿女情;也可见,人的确很复杂。东晋有位高僧,叫法显三藏,到印度求法,千里之外,看见中原的扇子就流泪思念故土,卧病在床就想吃一口家乡的饭菜。有人叹法显示弱于外邦,有人则赞法显深情而可亲。这个故事,传到了日本,被吉田兼好写进了《徒然草》。法显的事,王维想必也是知道的。

蓝田距西安约50公里。终南山下有条环山大道,如一根衣带,把户县、蓝田都扣了上去。我们向蓝田而去。雨落下来,终南山一直伫立在右手边,雨中的山影是青灰色的,浅而不透。有些云朵停在峪口上,慢慢移动,颇有些心意踌躇、徘徊流连的味道。

车进蓝田,已在傍晚。盛唐时,蓝田就是享有盛名的,山上有蓝关,韩愈被贬粤东潮州,路过这儿,时值寒冬,所谓“雪拥蓝关马不前”,人困马乏,都不想走了。可他还得走,走到让他侄孙替他收骨的那一天。韩愈是颇有骨气的,虽然这骨气里不免也有颓丧和彷徨。相比而言,王维就比较避世了。王维是逆来顺受,遇难即退,一退就退入终南山,所谓“君言不得意,归卧南山陲”,是赠朋友,也是写自己。韩愈和王维,如果有一比,或许可以比作鲁迅和周作人,前者彷徨中也不懈呐喊,后者彷徨,却只在苦雨斋中徘徊。王维的苦雨斋,就是蓝田辋川谷中的别墅。

蓝田县城距辋川已近在咫尺。在雨声中入睡时,我还在想象,王维的别墅就是一枚扇坠,而整个终南山做了它的扇面,江山胜景就在扇面上徐徐展开。王维画过《江山雪霁图》,但传到今天的,都是赝品或仿作。其他真迹,一幅也见不到了。然而,见不到,也还希望没有成灰化泥,而是静搁在某一个高阁……这不至于绝望的心情,也就像他眼里的山色,山色有无中。

辋川:河与镇的遗迹

辋川首先是一条小河,随后才是一座小镇。我们逆河而上。王维从长安去辋川,陆路只能到蓝田,之后就得坐船了。船行十几里,抵达小码头,徒步回别墅。我没读到相关的记载,但想这是可能的。

不过,王维有一首诗,说到朋友们来辋川看望他,片刻欢愉,倏忽就如雨散,客人“登车上马”,只留下空落落的别墅,和他一个孤单单的人。那时,他年届半百,正在山谷中为亡母守丧。诗写得很美,也充满了怅然之意。当村庄复归寂静,他独个儿坐在别墅中,思念着车马上远去的朋友。由此,也许能确信,水路、陆路都通辋川……而辋川则通向幽独。

王维几岁时父亲没了,30岁妻子没了,50岁母亲没了,仿佛一棵落叶的秋树,只剩下一片叶子还挂在枝上了。那,他为什么还要自闭于幽独呢?

老捷达终于开进了辋川镇。这儿看上去当然已不古老,但还保持着原色的旧,灰扑扑的临街老屋,多为砖石的两层小楼。这里人的祖上,该是王维的邻居了,那时就有的静,能保持到今天,就称得上是一种古风了。但在这古风中,我们还找不到王维的遗踪、遗迹。也没有戴斗笠、斜靠柴门的老翁,在眯眼念叨着山上放羊的牧童……这是一幅已被翻过去的画。画没有了,化为牧歌,还能听到一点微弱的旋律。

我们没停车,拐入一条更窄点的路。车走在谷中,却看不见河流。山势缓了些,茂盛的植被从谷底向上延伸,四面八方绿气氤氲……绿气中现出一排排红砖房,高大而破败,有门有窗,但没有人,是一家废弃的工厂。我们已经行到路穷处。紧闭的两扇大门外,站着一棵巍巍银杏树,足有七八层楼房高,树身得四五人合抱。在飘飞的雨点中枝繁叶茂,却又颔首低头,若有忧伤。树边一块碑石,写明这是王维手植的。这是王维留下的唯一遗迹了。

还好,有这一棵苍绿的巨银杏。据专家考证,王维入住辋川别墅,最晚在天宝三载,合公元744年,那年他43岁。此后,他又活了17年。即便这棵银杏植于他病故的前夕,那它也已存活1200余年了。

那个时代的诗人际遇

公元701年,王维生于山西祁县。同年,李白出生。王维离开故土去京城,期望有一番发展,实龄才14岁。 20岁,他即进士擢第,开始做官,虽然官小职轻,但不能说仕途坎坷。他达到的最高官阶,是尚书右丞,正四品下,世称王右丞,不算小,也不算大,做了约莫一年就死了。不过,较之进士落榜黯然还乡的孟浩然、世称工部员外郎的杜甫,也很不错了。他思进,但也能知难而退;意愿是向上走,但下坠时还能稳住神。他的诗中,有喜乐,却没有狂喜,有忧伤,但没有悲愤。他曾献诗给丞相张九龄,请求汲引。他愿意做官,做官的时候,每次送别荷杖云游的朋友,却又真心充满羡慕。他写《桃源行》,才19岁,洋溢着平静的愉悦,不强说愁、也不强说隐。他歌吟喝美酒、骑骏马的少年游侠,仅仅以旁观者的姿态,就像手无缚鸡之力的博尔赫斯,老爱写赌棍、流氓、杀手,是浪漫想象,当不得真。他经历了安史之乱,有过沦陷、耻辱、生死一念的痛苦记忆,可他对这场动乱写得很少。这很像画家马蒂斯,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却从未把战争画入自己的画中。马蒂斯向往的艺术,始终是平衡、宁静、纯粹的化身。

唐代的大诗人,王维与李白、杜甫鼎足而三,他的个人色彩最不强烈,却又最为鲜明。他自小随母亲信佛。佛教是教人出世的,王维能透过色相看到空。后人称他诗禅、或者诗佛,称李白诗仙、杜甫诗圣。李白学道,但他的所为实在跟不争、无为相去很远。炼丹、成仙,也没有那个耐心。他年过不惑应诏赴京时的自画像是:“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他是诗的天才,但志在做宰相,乱世汹汹时,意愿就是做谢安,或者谈笑之间,一战而败投鞭断流的苻坚。后来两样都没有做成,追随造反的永王李璘,错上贼船,成了朝廷的罪人。

杜甫自然也想做宰相,而且志向比李白还要高。他没有知遇名主,遇到了也没这个才能。他后半生颠沛流离,终于在富庶、平静的成都过了几年好日子,团圆而和睦。然而,成都留不住他。他还是想走,他心心念念之地,是君王所居的长安。诗圣,自然是儒,脑子浸透的,是君君臣臣,治国、平天下。他到了夔州,又困住了,一困又是几年。他变得苍老,但心不变,每当夜晚有星星,就想象自己依偎着北斗,苦恋着京华。这个意思,写在《秋兴八首》中。

乾元元年,即公元758年,被免罪而重返政坛的王维,时常在朝中与贾至、严武、岑参、杜甫唱和,写下过一组不朽的“早朝大明宫”,为盛唐的尾巴添了几笔富丽华贵之色。

心安之处即故乡

王维手植银杏的旁边,矗立着一座无线电发射架。铁架的中部,却托举着一只圆形鸟巢。巢中有一窝雏鸟,大鸟飞出去,衔着草虫飞回来。鸟兽哺乳的场面,王维在山谷中散步时,一定是见过的,感喟的。他对母亲,感情很深。母亲逝后,葬在辋川。他自己逝后,就葬在母亲身旁。母子二人,都没有选择埋骨故乡。辋川,是让他们心安之处,而心安即福地。参透生死,看空了色相,也就看空了虚名,“故乡”,也不过是虚名罢了。

今天,墓地已渺不可寻。倘有人指着一堆土说,“喏,就是那儿!”那一定是假的。还没有读到过有关王维儿孙后人的记载,他可能没有后人。对死的态度,王维没有直接去说。他心仪陶渊明。王、陶均未享高寿,一个60岁,一个62岁,都没有活够。陶渊明对死的态度,却是坦然的。他生了一堆不成器的儿子,这有《责子》诗可以作证。他在自拟的挽辞中,说到了遗恨,却只是生前“饮酒不得足”。自嘲吧?有一点,但也是淡淡的。

淡,也是王维的特点。淡之于他,是一种不彻底。一生奉佛,却没有出家为僧。一生在官场打转,却没有学会弄权。一生都在避世,却屡隐而又屡出。平和,伴随优柔寡断;优雅,化为忧伤缠绵。这种不彻底,造成人生的纠结,然而行之于笔墨,却正是我对王维的着迷处。在这不彻底中,我看见自己,看见古往今来的一类人:对自己有所不满,但无所苛求;有点孤芳自赏,却也不顾影自怜……

王维有个好友叫裴迪,两人曾在终南山中同住,同游,写诗唱和,近似今之所谓基友。这且不去说了,总之,是知交。某个春日,他俩去拜访一位吕姓的隐士。吕先生同时是位高人,王、裴对他,有许多敬慕。然而,吕先生隐居的地方,却不在山野,就在长安城内的新昌里。距离帝王的宫殿,也不算很远。王维在后来为这次拜访而写的诗中,把吕先生的住地,雅称为“桃源”,而且,在他眼里,“桃源一向绝风尘”,虽然,它就在滚滚红尘的包裹中。

不过,吕先生出门去了。可能是去城外遛个弯,也可能是去邻街的酒楼喝杯酒。总之,拜访,但是不遇。王维站在紧闭的门外,望着院墙内的松树,发出轻微的赞叹:“闭户著书多岁月,种松皆老作龙鳞”,虽然轻微,这赞叹却是由衷的。吕先生完整的隐逸生活,代表了王维部分的人生理想。因为只是部分,所以他做不到。他携着裴迪回去了,留下一首怅然而清淡的名诗,把敬慕留在了诗中,从而留给了我们。

我写这篇文章时,桌上就堆着王维的集子。从无意间读到他的第一句诗,迄今已有三四十年了。也就是说,我已经读了他三四十年。可他的面目,依然不够清晰,似乎总是隔着雾雨,看见一个背影,背对时代、读者,也背对故乡。吊诡的事情,不大不小,就在这棵巍巍银杏树下发生了。有一辆面包车上下来一群人,绕树踱步后,与我交谈了起来。笑问客从何处来,他们恰好就来自山西祁县,王维的出生地,是当地文化界的领导、名士,专程从黄河的东边赶到辋川,寻访王维最后的遗踪。听说我是个作家,也喜欢王维,他们热情邀请我合作为王维写本书。

我婉谢了。

驾着老捷达穿出辋川谷地,向东北,又开了半天的车程,冒雨在天黑前抵达了潼关旧地。

黄河、渭河在这儿交汇,水势很大,多日的降雨让河水拥挤不堪。我撑伞站在河边,望黄河对岸的山西,浊水滔滔,啥也看不见。再想想辋川,好像已相距千里了。自然,也想了想王维,脑子空空,想起的只是他的一句诗:空山不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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