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仪祉临终前8个月的抗日救亡活动

 1937年下半年，李仪祉在渭惠渠工地办公室。

李仪祉部分遗著

□ 李晑

一

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时，李仪祉因胆囊炎正在北平治病，在病榻上得知消息时，即做新诗声援抗日：

卢沟桥畔晓月高，卢沟桥上风萧萧。轰!轰!是哪鬼放炮?

咳，原来是敌人来到，假着演操来把衅挑。抗!来的一个也不饶，抗!来的一个也不饶。

卢沟桥前尸如石抛，卢沟桥下血同水潮。轰!轰!敌人又来了，哼!他们想夺卢沟桥。

一次不逞，几次三番把死讨。

杀!男儿要试宝刀。杀!男儿要试宝刀。卢沟桥是我们的长城，卢沟桥是贯日的长虹。

死着守，莫放松，看岛夷怎样去纵横?看岛夷怎样去驰骋?

“芦沟桥事变"后的第三天即7月10日，李仪祉在医院实在待不住了，他要求提前出院，回到陕西后就参加了抗日救亡运动，加入“陕西抗敌后援会"并任“后援会"常委。“后援会"每次开会，李仪祉即使再忙，也要挤出时间参加。他为中外报刊撰写文章，给国际知名人士写信，揭露日寇蹂躏中国人民的暴行;希望争取他们支援中国。

这一时期，李仪祉经常赴西安电台发表演讲，呼吁社会各界团结抗日。当时敌机经常轰炸西安，致使人心惶恐。但李仪祉对抗战必胜充满信心。一次他在电台演讲中说：“战事初开始，一时得失不必介怀……吾不信吾之国家遭此暴风雨之摧残，四万万之民族即烟消云灭于地球之上。现强敌虽攻我益急，但吾信其决不敢渡过黄河进攻西安，吾人仍然照常工作，以求增加后方之生产。"他慷慨激昂地讲道：“吾人学工不熟军旅。自今日起，每日费一小时之工夫研究军事，同时需节衣省食，储费作国家不急之需。"蒋介石代表国民政府于1937年7月16日电邀各省省长、各军总指挥及名流学者在庐山召开各界谈话会，“陕西三杰"李仪祉、于右任、张季鸾均从陕西、南京和上海赶赴庐山参加。

7月18日，李仪祉离开庐山回到西安，立即组织西安军民修建防空设施;奔赴各地演说宣传抗日;向各方面募集捐款支援抗战，提倡秦中禁烟种麦;呼吁伤兵难民灾童之养护，募集救国公债。

8月13日，日寇侵占北平和天津后，又发动了对上海大规模的进攻，并狂妄叫嚣三个月内灭亡中国，由此抗日战争全面爆发。8月28日下午，百忙之中的李仪祉又一次来到西安电台演讲，他再次告诫人们：“不要以为我们在大后方，我们还平安无事。唇亡齿寒，战火已经烧到了山西、河南，我们绝不可掉以轻心。敌人飞机常来骚扰，我们要做好防空准备，时刻警惕来犯之敌。"继而，他呼吁：“日本侵略我国本在利于速战，我为消耗其作战力量，当然要以持久抗战来应对。抗战时间延长，需要供给不断。在此期间，我认为我们供给持久抗战所需一切建设，有积极充分进行的可能。"同时他还提出，要“作十年二十年长期抗战之准备"。

随着日寇侵略战火向内地蔓延，西安城内大街小巷拥满了逃亡难民，他们面黄肌瘦，衣不蔽体，没有住处。李仪祉疾呼政府，倡议在后方设立义养会，成立劝募队。并自告奋勇亲任劝募队队长，带头捐出自己家里的全部积蓄500大洋，劝导夫人捐献玉镯一对和一枚金戒指。动员嫂子张季珍(张季鸾的唯一胞妹)捐献了她的全部金银首饰。

他不但带领劝募队动员各方捐款，还动员大家认养难民和孤儿。10月底的一天，李仪祉带着两名劝募队员出入了十几户人家做工作，回家途中，李仪祉看到在一处倒塌的围墙下挤着三个老人和两个孩子，冻得瑟瑟发抖，他询问情况后，立即带他们回到家中。到家时已深夜，已经入睡的李夫人张孟淑马上起床，给饥寒交迫的五个难民寻找出了大致合身的衣服，并亲自下厨房为他们煮挂面，直感动得这家人跪在地上向李仪祉夫妇叩头谢恩。这五口人在李仪祉家里吃住了一周后，李仪祉的三侄李赋林主动提出，让这家老小五口去东关自己家里，给他们腾出一间大屋并隔离成一个小院落，再盖上厨房厕所，使之终于有了一个家。

二

抗战期间虽然烽火连天、战事频发，李仪祉丝毫没有减弱经济建设的设想和施工计划。他在一次会议上说：“大战之时，一切建设经费，自难免受有限制，然农工之务重在指导，水利之功亦在督率，大工即遇挫折，小工乃可普兴……"他进一步指出：“兴水利、劝农工，农民经济建设中之最关重要者也，而尤为抗战时期之必不可缓也。"

李仪祉赴西乡勉县一带视察水利工程，每到一处，方圆几十里的群众都赶来想见一见这位当代“大禹"。李仪祉便利用这种场合，号召农民要增加粮食生产，支援抗战。他说：“大战期间，敌人在我国纱厂多已歇业，我亦不能再供以棉花，吾国纱厂亦将受摧残不少，故棉花之播种宜加以限制，而麦豆小米之生产宜尽量增多，又毒卉宜立即禁绝。"他的讲话深受农民欢迎。同时，李仪祉对正在修建的水利工程不因战乱而有一丝懈怠，他更加抓紧对渭惠渠、织女渠的修建和施工，1938年1月4日，李仪祉临终前64天，他还抱病赴眉县参加渭惠渠拦河大坝南土坝的合龙工程。

当时东北、华北沦陷区的很多学校组织起来，开始向西北、西南的大后方疏散，华东各大专院校也向西南、西北搬迁。李仪祉看到混杂在难民中的教工、学生由于无专人管理而沦入流浪的境地非常痛心。他多次建议政府教育部门要重视这一现象，把他们组织起来，迁到偏僻山村，借用深山庙宇继续开学上课。值得庆幸的是，省政府采纳了李仪祉的建议并作出了相应的统筹安排，使得这些流亡的教工和学生妥善安顿下来，得以继续完成学业。

李仪祉从繁忙的公务中抽出时间，经常去西安各校演讲。他呼吁在大敌当前的非常时期，要对学生进行爱国主义教育，这是当务之急。建议学校的修建应结合抗战，加强中国历史、地理课程之分量，并增加军事体育训练技能等内容。1937年10月20日，李仪祉在视察正在建设中的眉县渭惠渠拦河大坝后，驱车绕道来到武功农校演讲。因为事前听到有个别学生因战局动荡无心读书甚至出校不归，这次就是专门为此而来。李仪祉在演讲中非常严肃地说：“要知敌人以大炮、步枪侵城掠地，乃一般之侵略行为。但现在敌同时并用飞机炸弹，专门破坏我们的文化机关、大学、中学、图书馆、医院……此实敌人不仅想亡我国，并且想灭我种，使我四万万同胞，子子孙孙都变成无知无识，文化断绝。敌人既已有此种恶毒计划，我们再如自动弃学，不读书，就是直接地促成敌人计划，还谈什么救国、什么抗战呢!"

李仪祉在1938年2月，即他临终前一个月条陈国防工业建设、航道、铁路交通、水利水力增产等八项建议致函国民政府经济部，其中不乏真知灼见，他如是说：“政府为抗战持久计退而守腹地，并恃西南、西北为奥府。然西南、西北素乏建设，恃之以为抗战之根据地，自非谋所以充实其力不可。前闻一面抗战、一面建设、抗战终结之日亦即建设完成之时之壮语。以目前战事之剧烈，吾国民生之凋敝，同人等窗疑何以实验此等壮语。今读大部对于经济建设之谈话，知建设事业果有可为而且必为也。"“水利行政素患机关庞多而涣弛，宜借此非常时期，裁去各委员会而并其政权于一部。"

提到交通时他很有见地地阐述：“广九路万一交通断绝，安南一路，即可利用，先将西南各省，积极建设起来，云南五金矿藏丰富，尤其铜矿的蕴藏量极大，有这样优越的资源条件再利用滇越一路交通，即可以加速建设。"李仪祉还很有远见地提到我国的重工业，大意是，以前重工业的发展多在沿海长江一带的交通便利地区。但是，这些重工业已被敌人炮火摧毁了一部分。目前，云南是一个最稳固的工业区，应尽快将云南通广西、贵州、四川的铁路修好。另外昆明湖，云南间大瀑布的水利也可设法利用。在西南地区应大力发展铁厂、机械厂、化工厂等。至于西北各省，由于西北缺乏铜铁原料，不适于发展重工业，但可发展轻工业。最后总结道：西南重工业，西北轻工业，配合起来，成以稳固区域，自可抗战到底。

三

在生命临终前短短八个月里，李仪祉虽然无法延长生命的长度，但他却顽强地拓宽着生命的宽度与厚度。

此一时期，李仪祉被选为中美工程师协会董事(这是美国非常看重的一个组织);而且以国民政府要员身份视察了扬子江中上游水文状况，并指导了扬子江正在建设中的水利工程、交通航运等;紧接着李仪祉赴江苏调查导淮入海工程，这是在他离开“导淮委员会"多年后，后继者完全按照他的里程碑之作《导淮工程计划》所进行的水利工程;秋季他被聘为国立中央研究院评议会会员，数次赴南京、重庆开会商讨决定重大课题;最让他牵肠挂肚、劳心劳力的，还是他用心良苦为抗战抢时间正在修建的渭惠渠工程。他亲临工地指导直至冬季，渭惠渠第二期工程完竣，并成立了相应的渭惠渠管理局。与此同时，陕北织女渠也开始破土兴建;尽管健康不佳，他还时不时地去清华大学讲学，履行所聘教授之职，等等。

就在短短八个月里，李仪祉“日理万机"之时，他还废寝忘食抽出时间写下了《重大灾之下人民应如何图存》《抗战期间之农田水利工作》《大战后之种种建设问题》等具有独特见解的30多篇文章。即使在他病重之际，他还以惊人的毅力和超强的意志力抱病写下了《函经济部论大战中经济建设八条及水利行政等事》《农村与国家》《目前及将来重要问题》等卓有远见的文章，直至耗尽他生命的最后一滴心血。

1938年3月8日上午11时50分，李仪祉与世长辞。他的临终遗言仍然不忘抗战：国事至此，亟望国人以国家民族利益为前提，共赴国难，求最后之胜利。

(作者系李仪祉之孙)

李仪祉赴西乡勉县一带视察水利工程，每到一处，方圆几十里的群众都赶来想见一见这位当代“大禹"。李仪祉便利用这种场合，号召农民要增加粮食生产，支援抗战。

在他生命临终前短短八个月里，李仪祉“日理万机"之时，他还废寝忘食抽出时间写下了《重大灾之下人民应如何图存》《抗战期间之农田水利工作》《大战后之种种建设问题》等具有独特见解的30多篇文章。即使在他病重之际，他还以惊人的毅力和超强的意志力抱病写下了《函经济部论大战中经济建设八条及水利行政等事》《农村与国家》《目前及将来重要问题》等卓有远见的文章，直至耗尽他生命的最后一滴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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