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河岸边飘艾香冯西海

农历五月初五，中国人的端午节。地处长江边的秭归怀念诗人屈原，到处充满诗情画意和人文情怀，而北方黄河流域最大的支流——渭河两岸，则是另一种过法，少了一份儒雅，多了几分民间的乐趣。

笔者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出生于渭河沿岸有名的咸阳两寺渡村，仅以自己小时候在老家农村的见闻为例，做一表述。

咸阳民谣说：五月五日午，天师骑艾虎。蒲剑斩百邪，鬼魅入虎口。

咸阳属于陕西关中，此地人把端午节叫“五月当”。这“当”在陕西方言中是“刚好的意思”，月份和日期刚好都是“五”。前有“芒种”，后有“夏至”。如果一个时段以“十”为标准的话，那么，“五”意味着“中间”或者“一半”。也就是说此时虽然已经进入了夏天的门槛，寒冷的冬天彻底烟消云散，热气开始饱和。窝了一冬的小麦，绿绿的小身板慢慢在挺直伸长，渭河边崖岸、胭脂河坡垴、村堡后小渠梁以及田间地头，巴蒂草、香胡须，尤其是叶片三个剑刃般、宛若古代三叉刀戟兵器的艾草，吃饱了似的飞长。太阳熏熏地晒了过来，一整天很殷勤地烘蒸着，这一切的植物便馒头似的鼓足了一股气，只要给辛苦的农人们充实的报答。

如同哲学里的表述，矛盾的双方总是同时登场，热烘烘的天气使各种益虫迎来生机盎然，而那些讨厌的蚊子啊、蝗虫啊、虻子啊、苍蝇啊，也开始享受它们最繁华的生命盛宴。因为害虫和邪气精神百倍，人类的健康也面临着巨大的考验和侵略。端午节无疑显得有些令人产生难以言语的隐忧。

在这种民间文化的背景下，地处关中腹地的咸阳大地，昔日的秦王宫殿虽然被历史的烟云洗刷得只剩些依稀的废墟，但生活在此地的秦国后裔们坚持着祖先留下的传统节日，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度过端午节这个重要的节日。

辟邪成了节日的主题。

天不明，勤快的农人们就拿着镰刀出门，割回一大捆艾草，放在自家的头门、二门、窗户上面，有的人干脆把艾草挂在门窗上。当第一缕阳光普照苏醒的村堡时，宁静的村落四处洋溢着好闻的艾香。

太阳升上一竿子高时，你走进村落，会发现孩子和妇女些微的变化。孩子照例是节日的主角。没上学的秃小子和臭丫头，就披挂上妈妈或者婶子或者嫂子或者姐姐等等心灵手巧的妇女们刺绣针织的“鸡狗狗”（陕西方言：小鸡的意思）香包，也有的巧手妇女把香包做成疥毒蛙（陕西方言：蟾蜍）或者各种各样的动物，记得动物的眼睛一律圆而大，用丝线修饰，皆形象夸张逼真，在某些方面与大画家凡高的作品有异曲同工之妙。我说的不是诳话。我们这里诞生了一个民间艺术大师，虽然是农村妇女，她的作品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全世界推广。香包里面一律装有雄黄，外面用金线或者红线串缀着，在脖子或者胳膊上被阳光很扎眼地显摆着。他们的耳朵眼、鼻孔、额头也照例被涂上喷香的雄黄。据说，这种东西驱邪解毒。

再一个节日的主题就现实多了：避暑。端午节的另一个主角是那些新出嫁的女子和她们精壮的女婿。善良的公公婆婆会多次给晚辈叮咛，送绿豆糕的时间绝对不能超过端午节。

“五月当”这天，出嫁了的女子穿着漂亮的夏装，丰乳肥臀，抱着怀里金子般的孩子，梳得油光的发髻在太阳下闪闪发光。女婿娃，一律是白格生生的白褂子，新铮铮的自行车推出村子，媳妇往后座上一坐，就很稳地在平坦的乡村土路上风一般吹动起来，连同甜蜜的欢声笑语，刮向娘家父母，送绿豆糕去了。

绿豆糕祛暑降温，这个礼节显然是祝愿自己娘家的父母在夏天酷暑的日子里身体健康。

在端午，女子（或外甥）送过绿豆糕之后，娘家（或舅家）“追节”，即给女子（或者外甥）送粽子。 （C）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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