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广袤疆域上,我的故乡卑微的如同一粒尘埃。她没有惊人的经济增长速度,没有吸引外商的便利海陆空交通,她只是一个远离海洋的、被禁锢在内陆的城市。粗糙的风刮来黄土高坡的土,掩盖了她沉淀在历史中的光华,但是,若你能小心地拂去那厚厚的尘土,你会发现即使她现在如此落魄,身上依然流淌着不屈的血液。两千年前,她是吸引全世界目光的磁石,她是威风八面国土辽阔的大秦帝国的都城,她是咸阳,一个落魄的贵族,一个湮没在历史中的北方的城。
我总是满脸自豪地向别人讲起咸阳名字的由来。《史记》有云,咸阳位于渭水之北,九嵕山之南,山水具阳,故名咸阳。我总是不经意地提高声音讲出这些文字,因为我觉得这是一个有历史意义的名字,这个名字的主人,也注定不平凡。
我对咸阳无疑是熟悉的,那是我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即使每日习惯了新加坡街头的人潮涌动,每日麻木地看着各家商店的英文招牌,我还是默默念起那些咸阳街道的名字,会想起走在咸阳老街上,两边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旧房子,红色的木墙和雕花的木窗,脚踩在青色的砖块上,时光的影子仿佛被拉长,脚步也慢了下来。
我的故乡埋葬着很多的皇帝。唐太宗和汉武帝,中国历史上最负盛名的两个皇帝,也长眠于咸阳周边的土地上。我时常想象着他们在历史上叱咤风云,指点江山的样子,但最终,也不过是化成了一缕青烟被时间的风吹散。走在咸阳的街道,我会想到我脚下的这块地上是不是建造着一座深宫,在这座宫中是不是有一个如花般娇嫩的女子,她会不会在百无聊赖的午后看院中的猫打盹儿,或者听蝉叫个没完。我脚下的这块地锁住了一个人的最好年华呢,还是见证了她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过程呢?
你看我就是这个样子,我对她太熟悉了,以至于她的古老厚重也感染了我,我啊,是个爱历史的人呐。
沿着咸阳最繁华的的人民路向东走,在北门口十字转进最古老的的北大街,路的右手,有一家味道绝好的小吃店。滋味鲜美的鸡丝馄饨,劲道有力的刀削面,还有那堪称一绝的锅盔牙子。外面的锅盔被烤的酥脆,里面的肉又在特质汤料里浸泡多时,一口咬下去,满满的肉香在唇齿间游弋。走到尽头向右转,拐进东道巷,绝美的羊肉泡馍又在这里等候。还有很多其他的美味小吃,仿佛珠宝一样散落在咸阳的大街小巷。似乎有一根无形的线将我和这些小店联系起来,我是被阿里阿德涅用线团指引的忒修斯,在星罗棋布的店铺中,准确无误地找到满足我味蕾的食材。
你看,我说我对她是熟悉的吧,她的味道,就这样在我心上。即使现在每天吃着米饭还是会想起吃面条的爽快过瘾。有些味道,才下舌头,永驻心头。
真的是因为太熟悉爱得太深,她的气息全部融进我的血液里,我属于这个地方了,我不可以离开了。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为枳。离开了她的我,怎么可以生活呢?那些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遇见的人经历的事,就只能像稿件那样被打上回忆的标签存放在书架的最高层了吗?
“可是你总要离开啊。”她用她苍老的声音说,“你对我的爱不该成为束缚你前进的绊脚石。走吧,你走吧,我在这里等你,等一个更好的你。”在她慈爱的目光的注视下,我点头,背起行囊,漂洋过海,来到这个赤道上的小红点。
原来生在淮南的橘子到了淮北也可以长得很好,但是这只橘子知道她属于淮南。沉重的淮南,古朴的淮南,熟悉的淮南,属于她的淮南,还有,她属于的淮南。
“我来自咸阳,《史记》有云,咸阳位于渭水之北,九嵕山之南,山水具阳,故名咸阳……”
我美丽的咸阳,可爱的咸阳,愿你庇佑我在南洋诸事安康,愿我能带回更好的自己,给你,我属于的地方。(B)(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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