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中的渭水

周森

渭河源起甘肃，一路挟泥带沙向东奔涌而来，在流淌了上千里路后，进入关中平原，仿佛一群在山里撒欢惯了的孩子、好似一股由草原驰骋而来的匈奴骑兵，出了连绵起伏的山峦，乍一面对广阔的平原，在繁华的城市边上，突然变得有些拘谨，茫然无措间多了份柔顺与温和。

入秋以来，我暂移居于渭河南岸，每天早晚上下班，或披着朝阳、或伴着晚霞，沿着渭河两岸、或疾或徐而行，因了移步换景、满眼的风光，已暗自喜欢并习惯了用脚步来丈量这一河两岸。

清晨七点多出门，不足千米便到了渭河南岸景观带，林木丰茂、绿草茵茵，自然清新的环境一下子就提振了人的精气神儿，快步穿行于林间小道，呼吸随着轻快的脚步而顺畅。时令已入深秋，草木为天地间增添了丰富斑斓的色彩。金黄的叶片洒落在绿草坪上，在若干个区域内形成一块一块的调色盘；一簇簇繁茂状若珍珠玛瑙的红豆，晶莹剔透却叫不上名字；河边错落有致排列、树冠庞大的栾树上绿叶已落尽，只留下铃铛似的干花骨朵在风中摇曳，好像是对既往岁月的眷恋与回响。

河边的小道上车辆常拥堵，而林中小道穿行的我步履轻快，亦有左顾右盼欣赏美景的惬意。这个季节，出发时晨曦初起，朝阳在喷薄而出之前已将周边的云彩浸染，然后像一个羞涩的姑娘，缓缓地掀开面纱，由楼宇后慢慢地露出头来。此刻，一河两岸的雾气缭绕，静谧的河水已被朝阳唤醒，披上了暖红的一片霞光，渐渐也有了粼粼波光。河流好像一架东西方向摆放的巨琴，天神在清晨拨动琴弦，便有了欢快灵动的音符跳跃出来。

约在十年前，渭河在咸阳城区段被拦河造坝聚水，一道人为的中隔墙，将南北两侧分为河道与湖泊，形象地说就好比那巨型的鸳鸯火锅。蓄水当天夜里，我也曾与众多兴奋的市民一道守候到了深夜，见证了这条母亲河历史性的变迁。也就是从那时起，昔日荒芜的渭河滩日益演变为缤纷壮丽的画卷，为这座千年古城增添了一张亮丽的名片，也为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带来了无尽的欢愉。

雾气渐次转淡，急欲喷薄而出的红日将河道上空勾勒出了一圈鱼肚白，大的轮廓之外才是高远的天空。有时候，抬头会看到弥留的月亮，较为清冷地挂在天际，但朝阳会不甘心与素月分辉，它隐在一道道高大建筑身后，以快速的升腾逼迫月亮尽快隐退。我觉察到朝阳也在与我赛跑，它紧追着我的脚步，起跑时还远远在身后，半个时辰间已出现在身侧平行的楼宇之上，红着圆圆的脸庞，居高傲视着我。

不觉已近咸阳桥。这是一段登高揽景的美妙行程。车流在身边穿梭，人自在廊道行走，举目四望，雾霭间，北侧的高楼玻璃幕墙上已被朝霞映红，东边可望见新修的古渡廊桥如琼台楼阁横跨南北两岸，清晨我一般走在桥的西侧，望桥下河流，千古悠悠，看湖水平阔，碧波万顷。头顶不时会有野鸭或鸥鹭列队掠过，水里三三两两的野鸭游弋戏水，稍有动静便一个猛子扎入水中，不一会儿便由别处浮出水面。

河未上冻，柳色尚青，河的北岸风光旖旎。在清晨，这里早已成为步行者、晨练者的乐园。河畔小广场上，一群人伴着音乐节律手舞足蹈，树林深处，一老者于遍地黄叶中手抖空竹，自得其乐。

咸阳湖二期建成以来，景观区延伸贯通，由这里一直可以步行到离单位不远处。若时间许可，可以沿着湖畔蜿蜒向前，如在画卷中穿行，似在乐曲中漫步。不得不赞叹建设者的精妙设计，河道依然保留了它原有的风貌，苍茫的芦苇连绵不绝，甚至那老垂柳都保留着，像一座座城堡矗立在河中央，把影子倒映在清澈的水里。

许多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也时常会散步来到渭河边上。午后的河畔风和日丽，行人稀疏，围堤下有一溜开垦出来的菜地，供那些寻找乡愁的市民闲暇时打理。河畔一簇簇芦苇已然干枯，在阳光的映射下荡漾成自然的美景，而在芦苇丛下，早已零散有了一些垂钓者，拿了齐备的钓具，支起钓竿，晒着暖阳，坐在小马扎上，凝神静气地望着河面上鱼线的另一端。河水静静地流淌，岁月悄然地走过，真心羡慕他们的闲适。

进入傍晚，一河两岸便成为了这座城市夜色最迷人最热闹的所在。河道景观带内不同风格的照明灯依次点亮，广场和运动场被映照得如同白昼，林间小道间隔不多远就会有古色古香的灯散发出幽光，忙碌了一天的人们由四面八方来到这里，或沿着河畔快步行走，或伴着乐曲跳着欢快的健身操。亲水则具灵性，河两岸的建筑因临水而繁华，在夜间亮化方面也展开了比拼，楼宇的亮化多呈暖色调，动感十足、缤纷夺目，展现出现代都市的活力。夜间观景最壮阔的莫过于古渡廊桥，仿古的风格、恢弘的气势，远远望去犹如一条五彩斑斓的巨龙盘旋在渭水之上。而我更喜欢河南岸稍远处几栋未做亮化的楼宇，在夜间，万家灯火倒映在水波不惊的水面，平添了几分诗意。

北岸有北岸的喧嚣，南岸却仍保留着夜晚的静谧与安宁。大桥下，即使在夜间，也经常会看到三三两两的夜钓爱好者，在明灭的浮子上守候着希冀。也曾见有人结伴在桥下支起乐架，在静夜里练习长笛，悠扬的曲调随风飘荡。步入南岸景观区，繁华已远远隐退在身后，四野空旷，唯有草木作伴，人在如此情境中，自由奔放的情怀往往会被激发，一曲信天游脱口而出，不由得身心俱醉。

想想，喜欢步行是因了这一路美景，爱上这座城更多的是因为这条穿城而过的渭水。（B）（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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