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
不到山坳里,不知道多年前从毗邻的县城嫁去的女子已经成了老妪。她忙里忙外的,拎出整袋整袋的野茶,每一袋茶叶上,都用纸片注明采的地点和日期。
在谷雨前后约个日子,驱车到泾县山间买茶。以前进山的路坎坷不平,低洼处车子涉水而过,溜圆的石块叩击着车底。相约为买茶,寻常生活开门七件事,茶居最后,作为烟火生活不可或缺的压轴戏。
茶当然是好茶,看看门前青山就知道,茶树一嘟噜一嘟噜地缀在山野间。清明一过,家中诸事全都放下,因为光是采茶都嫌人手不够,愿意出钱雇人都找不到人手,只好起早摸黑地采。这采茶是和时间赛跑,嫩尖一天一个样,制出的茶叶也一天一个价,这些户人家一年的主要收成靠的就是卖茶的收入。这野茶全靠山里人采摘,每年产量甚少,只有熟人才会年年如期前来。可谓是靠山吃山,临水吃水。茶在山野中,人随茶走,人在山上采,在路边采,采茶人停留在茶树边,就像蜂蝶停于花蕊上,就像耕牛缓步于水田里。
山村很静,最大的声音来自于自然,那是门前从山间逶迤而下的溪流,淙淙有声;最美的滋味也来自于自然,采自山野的茶,泡茶用的水,当然是远离污染的,人们就被自然滋养着。没有离开村庄的人,采茶、砍柴、挖笋、舂米、养猪喂鸡,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他们也把光阴交给大山,从生到老。他们从山野间得到足够的惠泽,也不起什么要到外面谋生的念头,这种世代沿袭下来的安于山林生活的淡定自在足以和来自外界的灯红酒绿的诱惑相抗衡。
桌上茶盘里放着茶杯,买茶前是要泡一杯尝尝茶味的,去的人多,老妇人把挂在墙上的竹匾取下来,那么大的匾,比八仙桌还大一圈,垫在地上,以免抓取茶叶和称买时散落到地上。这些茶叶,都是她们辛苦所得。那脸上的沟沟壑壑肤色黧黑粗糙是山风吹的,日头晒的,看到茶盒上画的如花似玉的少女,忽然间欢喜不起来。采茶毕竟是件艰辛的事。
抓了少许清明后的约一周采回的茶叶,这山野之茶,叶片不那么秀嫩整饬,看相并不美,叶片粗放,但都很紧实,有阳刚之气。兑入水,茶叶很快舒展开来,水有了盈盈的绿意,端之唇边,未喝先闻茶香,竟然一时分不清是这山乡村野的原始气息,还是缘自杯中的悠悠茶香。这种香是朴素的、直白的。
比起那些榜上有名的各地名茶,野茶连个具体的名字都没有,我向村里人询问,她们只能以采茶的山头为名告诉我,或以村庄的名字告诉我。看来这野茶是实实在在的闲适的野,无所拘束的野,不需为名所束缚。看上去并无秀雅之容,可喝时,口感甚好。捧着茶杯,站在老屋门前,群山或远或近,所见是竹喧归浣女,清泉石上流的意趣。最喜那入口的丝丝甘甜,可谓是清明澄静。
《老残游记》中有一番茶话,提到这山野之茶:但见申子平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觉得清爽异常,咽下喉去,觉得一直清到胃脘里,那舌根左右,津液汩汩价翻上来,又香又甜,连喝两口,似乎那香气又从口中反窜到鼻子上去,说不出来的好受”,那事茶的女子如此这般地回答他的疑问:“茶叶也无甚出奇,不过本山上出的野茶,所以味是厚的……尊处吃的都是外间卖的茶叶,无非种茶,其味必薄。”看来作者是深得野茶之韵了,质朴淳厚如山歌。
这购回的野茶,可供一年喝茶所需,其它种种茶,偶尔客串,混个脸熟。有了这样的野茶,通过茶汁品咂山野的美好,缓然抵达宁静从容的境界。入夜喝茶,很自然的想到山林之绿,雾气之浓,月静春山空,泉水响叮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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