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遇见

吃过午饭，见有顺风车可搭，便动身去了泾县，只想瞎转悠，并不是想去什么具体的景点。

上午刚下过雨，沿途植被都是青油油湿漉漉的，山是山，水是水。村落临河，宛若对镜梳妆，透过车窗只浅浅地瞄到一眼，就足以令人心动。一路上车也少人也少，感觉泾县人好笃定，不像是急吼吼地要吃旅游饭的样子。车上有人争论，文学有什么用？我正在犯困真不想接茬，但后来还是忍不住接了。我说如果不是李白说了句“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千年的桃花潭怎么能如此有名，这不是文学的作用吗？也就说了一句话，还是闭着眼睛说的，但说完之后瞌睡居然就跑了。

瞌睡跑了就开始乱想：桃花潭在一千多年前，是个什么样子呢？想来应该和一百年前差不多吧。可一百年前的桃花潭,我还是不知道啥模样啊。桃花也许知道。

桃花潭还没到，夹岸桃树已经绵延不断了，估计是新栽的树，也不高。看来十里桃花万家酒店倒真的在打造之中了。多年前来过一回，那天雨大，只在路口望了望，那时好像是不要门票的。

见入口处并没有守门人，那还不进去呀。可刚走进入口处没几步人家就发现了，原来人家打水去了。看我们没买票，就催着我们说要买票，八十二元一张。票价不菲。但我只想看原生态的景观，也就没再往里走。

来时老远的就发现景区停车场边上有大片桑田，桑树矮矮的，桑叶片片肥硕光洁，只差照见人影子了。正准备去看桑田，冷不丁发现一个小女孩，她是什么时候坐在这里的呢，之前怎么没有看到她呢？她一双小手拢着膝盖，脚边上有个篮子，地上有两袋桑葚果子，黑黢黢的。

啊——真是久违了。

记得少时，为了吃这些桑葚果子，我常常在桑树上不愿下来。只是那时候，没有人文绉绉的叫它桑葚，而是叫乌桑果子。这东西曾经房前屋后，河埂塘边随处可见，可现在却不多见了，周遭不知何时开始，已经没有了桑树乌青不见了蔷薇点头。

这个卖桑葚的小女孩不吆喝不吱声，眉眼淡淡的,黑头发淡淡的,衣裳淡淡的。整个人淡得就跟宣纸上刚刚勾了线，还没来得及晕染一样。

她“海拔”太低，我只好蹲下来问，“几块钱一袋？”“五块钱”“上几年级了”“上三年级”“小妹妹给你照张像好不好？”小女孩略微点了点头。

我们给小女孩照相时，她一动不动。地上的两袋子桑葚我都要了，只有两袋了，我已经闻出了桑葚果子有点馊馊的味道，汁都流出来了，可能是游客少卖不动吧。旁边年纪稍长点的女孩怕我反悔不买了：“我们大树上摘的，没有打药。”

这个卖桑葚的小女孩，怎么就这么叫我心动呢？真是说也说不清楚。

我想起以前去婺源一个叫李坑的小村，也曾遇见一个这样的小女孩。那次去是在黄昏时分，巷子深深的，一个穿紫袄的小女孩在一家酒肆门前轻轻地喊着“尝尝酒——尝尝酒——尝尝”。几年后我又去那儿，凭着记忆找到了那家酒肆，门前的两大缸酒仍在，大红的门对子还红着呢，靠在门旁的那个小女孩却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胖胖的奶奶，坐在长条凳子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和李坑的那个小女孩，应该差不多大吧，这个年岁的小女孩，是仙女中的仙女。是豆蔻里的豆蔻。尘世间的浊水离她还有段距离。所谓文明，暂且也还没有把她揽入怀中。她究竟有多纯？她自己并不知道的。

一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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