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忠羽■
等待莲花开
有时候,等待也是一种美丽。今夏,宛如等待一个美好的约定,我在等待莲花盛开。
仲夏时节,荷叶田田,莲花吐蕊。极喜爱雨后村头的那口荷塘。站在岸边,吮吸着荷塘边氤氲的芬芳气息,看遥远的天际彩虹飞架。荷塘里,经雨水洗礼后的荷叶如翡翠般碧绿清新,逗留在荷叶上的水珠大若鹅卵,小若珍珠,晶莹剔透,微风过处摇摇晃晃,在荷叶低头的刹那,它们就相拥着跳入水中,欢快而轻松。挨挨挤挤的荷叶迎风摇曳,隐在叶间的新荷,似一支支饱蘸胭脂的画笔,书写着七月荷塘的浪漫。
因了村头的那口荷塘,便对莲花有着难以割舍的喜爱。
几年前迁出了原来的村庄,远离了村口的那一方荷塘。因留恋莲花的清香,留恋莲叶的婀娜,于去年清明前夕在一朋友处讨了两截莲花种子,小心翼翼地捧回家,在村头的池塘里掏了肥沃的淤泥,将莲花植在院内的一口大缸里,等待它发芽。那段日子,早晨推开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院中凝望那口水缸,期待平静的水面会有一抹新绿,如此这般过了二十多天,一枝细细的茎叶钻出水面,顶端暗红色的叶似一支卷着的剑,它在一夜之间破水而出。几天后,荷叶慢慢舒展开了身姿,颜色渐渐变成浅绿,再到深绿。天气渐暖,我的“荷塘”里也“丰满”了。荷叶们争先恐后地往上串,水缸上方的一片天,被荷叶填满了,它们将我的小院摇曳得绿意盎然。春雨绵绵时,荷叶上细细的水珠如一层薄雾;夏雨滂沱时,雨打荷叶“噗噗”作响,它们在狂风暴雨中弯腰颔首。风雨过后,它们依然挺直腰脊,昂扬向上。
眼见得流火的七月渐行渐远,我无数次地想象,我的“荷塘”里,三两只莲花,或迎风怒放,或含羞藏蕊,小小的院落,被莲花浓郁的馨香渲染了。花中君子啊!“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多么美好!我每天一次次地拨开水面的荷叶,期待在荷叶下会有一枝幼小的莲花在悄悄生长,她如同一支画笔,蘸取日月之精华而日渐饱满,最后高过荷叶,张开粉红的花瓣,金色的花蕊引来满院的蜜蜂、蝴蝶,小院里花香、蜂唱、蝶舞热闹非凡……然而,“荷塘”里,只有一枝高过一枝的荷叶。夏去秋来,水面的新枝渐渐少了,荷叶们在经过七月的炙烤后,慢慢失去了油绿的光泽。冰冷的秋雨,在残荷上敲打着岁月,我等待的莲花,终究没有出现。
于是将这个愿望寄托于又一个夏季。冬去春来,等待的日子遥远而漫长,又一个夏天来临了,如今,“荷塘”里荷叶丰盈硕大,似一把把小伞,向水缸的外面延伸着,我同样每天拨开荷叶,寻找莲花的身影,虽然至今未曾等到她。
人的一生,有无数次的等待,或焦灼,或忐忑,或甜蜜,或幸福,无论是怎样的等,都因为心底的那份美好。
等待莲花开,亦是一种美丽的心境。
那朵金色的南瓜花
后半夜,纳凉的人们相继进屋睡觉了。院子里的凉床上已经蒙上一层细细的露水。蝈蝈的欢叫声渐次弱下来,天上只剩下一轮孤独的明月,照得天空异常空远。
一个黑影从村东的田埂上走来,在稻花的羊圈旁停下脚步。黑影从肩上卸下一只沉重的袋子,将袋子轻轻地靠在羊圈的竹门上。稻花家那只大黄狗哼哼唧唧地跑过来,两只前爪搭在黑影的背上。黑影伸手摸了大黄狗的头,看了一眼西屋的那扇黑洞洞的窗户,转身向来的方向走去。
鸡叫三遍的时候,稻花趿着一双破布鞋,一边拢着散在两鬓的短发,一边拉开腰门的门闩,看到羊圈前那只袋子,稻花会心地笑了一下。稻花把那只袋子提了一下。有点沉。稻花只好打开袋口,把里面一只只金黄的南瓜拎出来,用竹篮装好提到厨房里,拿灶边的茅草把南瓜盖起来。
稻花到屋后的小河里洗了脸,顺便挑了一担水倒进水缸。听见队里上工的哨子响了。稻花扛起屋角的锄头,小跑着向村子东头赶去。前面田埂上是稀稀拉拉的扛着锄头的男女。稻花跟在后面,经过队里的猪场时,稻花抬眼看了一下猪场东边的那屋,一个赤裸着上身,穿着齐膝短裤的男人挑着一担水桶,到猪场下面的水塘里挑水。稻花柔柔的目光与男人温热的目光碰撞的刹那,两朵红霞爬上她的脸颊。稻花低下头。匆匆跟上前面的队伍。
“你看你那两只袋子悠来悠去,可别悠掉了。”一个男人看到对面的妇女锄草时不断晃动的胸部,调侃道。“掉了我接着。”后面的男人跟着起哄。几个妇女弯腰抓起泥团,劈头盖脸地向男人们砸去:“看你们再瞎说!”“哈哈哈哈!”两只山鸡被笑声惊得从铺着葱绿山芋藤的地沟里探起头,“咯咯咯”几声长叫,“扑棱棱”飞向山边。稻花低着头,狠劲地锄着山芋地里的野草。野草上的露水润湿了锄头上细碎的泥土,粘得锄头变得厚重起来。
自从丈夫去世后,稻花在队里做活时,从来不敢和那些男人多说话。自古道“寡妇门前是非多”,她害怕闲言碎语,害怕一双幼小的儿女受伤害。村里有些不安好心的男人,总是找机会接近她,稻花对他们敬而远之。可是对他,稻花的心里总是柔柔的,说不出的欢喜。
他是村里养猪的。去年从江苏金坛来到这里。听说养猪挺有经验,又是一个光棍,队长就把他留了下来。他的确有本事,把队里那几条肉猪喂得滚圆,小猪仔一窝又一窝,给队里挣了不少钱。过年的时候,队里杀猪,社员们在一起吃杀猪饭,热闹非凡。整个村子都飘散着让人闻着就吞口水的猪肉的香味。那天,稻花8岁的儿子吃了一碗红烧肉,把村里人都看呆了,把稻花看哭了。那个养猪的把分给他的20斤猪肉全给了稻花,说给孩子长身体。稻花说什么都不要,那人说,你帮我洗被子,算是给你的工钱吧。
春上,稻花帮着养猪人洗被子。懒懒的阳光照在屋檐下,撒在稻花年轻的、酡红的脸颊上。养猪人靠在门框上,看着低头搓洗被子的稻花,似有几头小鹿在撞击着他的心房。他一把抓住稻花沾满肥皂泡沫的手,脸涨得通红,从嗓子眼里抖抖索索地挤出一句话:“稻花,我喜欢你,嫁给我吧!”稻花触电似的,猛地甩开养猪人的手:“你不要这样!”稻花的脸红得就像早晨刚露脸的太阳。
稻花打心眼里喜欢他。可是她更爱自己的一双儿女,人家都说有了晚娘晚老子,孩子的日子不好过。她不能让自己的儿女受一点点委屈。养猪人无奈,只好偷偷地帮助她。稻花家里没有劳力,口粮总是不够吃,青黄不接的时候,养猪人悄悄地为稻花送来猪场种的南瓜,为了孩子不饿肚子,稻花不再拒绝。
那天下午在队里做活时,稻花听说养猪人病了。吃过晚饭,看着孩子们进入梦乡,稻花大着胆子,就着昏暗的月光,走过一条条熟悉的田埂,去猪场看望他。远远看见猪场一片漆黑。稻花推开门,摸着火柴点亮煤油灯,撩开有些发黄的纱布蚊帐,一股酸酸的汗馊味直扑过来。他蜷着身子躺在床上,嘴角的泡已经结了黑黑的血痂,在昏睡着。稻花心里突然很难过。
稻花抹去眼角的泪花,叫醒了他。看见站在油灯光影里稻花模糊的身影,养猪人眼里突然明亮起来。他一把拉着稻花的手:“稻花,嫁给我吧。你今天来看我,说明你心里有我。”
回家的路上,养猪人在病床上的样子一阵阵刺痛她的心。明天我就跟孩子说。稻花做出了这个决定,脚步变得轻快起来。快进村时,稻花感到脚踝一阵刺痛,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稻花快步回到家里,点亮油灯一看,脚背已经肿了起来。该不是被什么咬了吧?稻花打来一盆清水,用肥皂清洗起来。洗着洗着。稻花一阵眩晕,倒在堂屋里。
第二天,村里传出稻花的死讯。
人们帮着把稻花安葬在她丈夫的坟墓旁边。第二年春,稻花的坟上生出了一棵绿油油的南瓜苗,初夏时,坟上开出一朵大如伞盖的金色的南瓜花。
夏忠羽,女,供职郎溪县凌笪乡政府。2010年起开始写作,发表30余篇小说、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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