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香菜

家在皖南山区，家家户户都喜欢腌制一些蔬菜，如白菜、萝卜、辣椒、韭菜，以备冬季下雪天食用。

这些腌制的蔬菜中，我特别喜欢吃高秆白菜腌制的香菜，它是地道的家乡传统小菜。既然是传统的，想必地方有记载。于是查地方志编辑的《宣城古今》一书，但“宣城传统名菜”里没有记载这种菜名（只有两种传统菜肴）。去“百度”一搜。原来“香菜”为一年生草本植物，又名芫荽，开白色小花，结果实，作香料之用。这种香菜（芫荽）虽如家乡的香菜同一名。如论味道之鲜美，我以为家乡的香菜好。

清代李渔说，“论蔬食之美者，曰清，曰洁，曰芳馥，曰松脆而已矣。不知起至美所在，能居肉食之上者，只在一字之鲜。”（李渔《闲情偶寄》）家乡的香菜不仅具备了清、洁、芳馥、松脆的口感，尚有细、嫩、辣、甜风味俱全，其鲜美的味道实超过芫荽之上。

家乡的香菜在制作上是很讲究的，用料精细，工序挺复杂，而且还需在好日头下摊晒。每逢霜降一过，老天格外开眼，阳光特别的好，一连七八天总是艳阳高照。于是贫穷富户都把白菜成担的买来，切划成丝，晒干洗净，去水分，再配以红色辣椒粉、黑色芝麻粒、紫红大茴粉，外加白沙糖、精白纯细盐揉拌封坛，腌制好的香菜随吃随取，油黄脆嫩，香辣可口，极易挑起食欲。此腌制香菜的工序决不可颠倒，更不得取简弃繁。

记得刚买新房，搬到小区的时候。一日到菜市场买菜，看见有腌制的香菜卖。虽然这种香菜长短不齐，腌制的水汽味偏重（这是取简弃繁腌制的原因），不及家乡人腌制的好，但我还是买了一点回来，因为我很爱吃。

家乡的香菜味道虽好，可我小时候，却讨厌腌制香菜。因为腌制香菜的那个时节，天气很冷，尤其在晚上，用一双小手去触摸冰冷的白菜，还要把它切划成丝，扎成一把，从内心里是极不情愿的。以至于切划白菜时，总要等到母亲再三催促，等到隔壁对门街坊的李大妈、吴大婶以及兄弟姐妹们围坐在白菜旁切划时，方肯磨磨蹭蹭的出来，与他们“打”成一片。

腌制香菜的季节，是街坊邻居相互帮助的季节。你家切菜没有人，我家来人帮忙。通常几百斤的白菜切下来就是几小时，但无论白天还是夜晚，不管时间长短，总之，要把买来的白菜全部搞定，大家才离开。至于晒干的白菜清洗时，也是如此。我家的菜洗好了，帮你家洗，你家白菜下盆了，帮你家揉菜。总之，不分你家我家，直到香菜腌制好封于陶罐。自然而然，香菜的味道也在邻居之间互相传递，你家腌制好的香菜，送一碗我尝尝；我家香菜浇上熟菜油拌好，送一碗到你家。家乡人就是这种习俗，左右邻居流露着暖暖的质朴的温情。

离开家乡来到县城定居，已有十几年了。前几年，母亲每年都腌制香菜用瓶罐带来于我。如今，母亲年岁已高，不便劳作，也就无法吃到母亲腌制的香菜了。每到寒冬季节，我总是忘不了家乡的香菜，很想尝一尝母亲亲手腌制的香菜。

天已经冷了，我知道，家乡人腌制的香菜味道一定很浓，很甜，街坊里那浓浓淳厚的温情还在弥漫。“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要是有盘香菜，不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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